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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孜日報    2017年09月22日

    ■趙敏

    彭錯撿起釣竿,背上大紙箱,沿著公路飛跑著一口氣奔到家里。德吉勸他說:“還是把奶粉還回去,兒子有奶吃。”彭錯卻說不知道是哪輛車掉下的奶粉,就是還也恐怕還不回去。

    以后,彭錯每次去釣魚就有些像在守株待兔了。一看到那滿實滿載的上山車,就希望那晃晃悠悠的東西能從天而降落到他懷里。有一天,也確實有一輛過山車上的東西有點搖搖欲墜。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就攀住車上的繩子,只伸手一抓,那箱東西就落到了懷里。干這些事情他的身手十分敏捷,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把東西弄到手。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箱“紅塔山”香煙。他一直在山彎中呆到晚上,才悄悄溜回家中,對誰也沒有說,就在廚房的陰暗角落里面享用起來。在黑暗中,他自言自語地說:“沒想到這些野牦牛肚皮里的貨色還真不少?!?/span>

    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就好象已經(jīng)找到了登天的路徑,找到了靈魂飛升的云梯。他想就這樣一天一天積累,總有一天他要造這個村子里面最大最寬敞亮堂的房子。

    彭錯這時已經(jīng)不再象過去那樣拿著釣線竿子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了。他要主動采取行動對付這些吭哧吭哧上山的野牦牛。只要聽到爬坡汽車朝山彎駛來,他就象斗牛士一樣沖了出去。他的好幾次斗牛行動居然都沒有被發(fā)覺。

    只有一次,當(dāng)彭錯再一次黑影一閃跳上車的時候,卻發(fā)覺汽車猛的一下不動了。一轉(zhuǎn)身,就看見汽車駕駛員手執(zhí)藏刀頂在他的背上,怒氣沖沖的沖上來就朝他面孔上就是一拳。彭錯只看見腦海里一片金星,頭一歪就不著東西的昏倒在路旁。不知到了什么時候,一陣山風(fēng)吹來,彭錯才揉揉眼睛,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這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他要找一群村里的小伙子給這些不聽話的野牦牛一點顏色看看。于是,晚上湊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彭錯就把自己遇上的事情跟村里幾個平時經(jīng)常聚在一起喝酒的朋友說了。彭錯把家里面藏著的東西——煙、酒、糧食、日用電器分給大家。這些人平時也沒有一下子見過這么多的東西??!這些人眼前一亮,也好象找到了登天的路徑,靈魂飛升的云梯。

    白天,大家也不再去河彎釣魚了,就在家里面養(yǎng)精蓄銳,到了晚上,一群人就帶上面罩埋伏在過往汽車出沒的山口的大彎里面。夜晚居然還有不走運的過山車在路上吭哧吭哧地爬坡。一群人分兵突擊,一些人將車上的物資搶個精光,另外一部分人將駕駛員痛打一頓。彭錯感到扔在地上的自尊又找回來了,還得到了更多的東西,比自己單槍匹馬單打獨斗可是快多了。

    以后幾天,夜晚的過山車每到山口上的山坡就會被一群帶著黑面罩的人洗劫一空。駕駛員從駕駛室里揪出來在公路邊上痛打一頓。野牦牛再也不敢在漆黑的夜晚睜著兩個大眼睛亂吼亂叫了。然而,事情的發(fā)展是可想而知的,縣上的公安局出動,抓走了主犯彭錯和另外一些人。這群蒙面人象泄了氣的牛皮口袋,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山口攔路搶劫了。彭錯被送往新都橋勞改農(nóng)場,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約日村回到德吉身邊。德吉沿著這條公路第一次出遠(yuǎn)門,第一次翻過雀兒山竟然是到新都橋監(jiān)獄去看丈夫。

    德吉就這樣凝神望著窗外,她的那雙動人的眼睛飽含著淚水和憂傷。從童年開始,這條砂石公路就一直陪伴著她守候遠(yuǎn)方。小時候,山口那邊的活佛是那么慈祥和藹。長大了,卻看見多吉帕姆老婆子弓著腰被壓在了鐵牦牛的肚皮下面,而那個年輕的活佛卻再也不在廟里修行了。結(jié)婚了,看見自己的丈夫順著這條公路飄向了捉摸不定的遠(yuǎn)方。以后,熱鬧富裕的約日村將會是什么模樣?消瘦白皙的兒子和漂亮的女兒會不會順著這條路走向遠(yuǎn)方?德吉凝神望著窗外,看著這條路就好象看著前世的因緣,在自己望著窗外的這條沙石公路的時候,這條公路不是也一樣隔著河岸望著這邊山坡上的自己么?德吉看到希望那輪回的法輪旋轉(zhuǎn),在期待著的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中,她的丈夫能夠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出現(xiàn)在遠(yuǎn)方空曠的山口。

    德吉望向窗外,在心中默念著虔誠的祈禱,把頭象小時候一樣高高昂起,用斷然而又幽遠(yuǎn)的目光看著最遠(yuǎn)處那列默然無語,頭頂白雪的蒼莽大山——雀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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