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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那匹馬

甘孜日報    2017年12月01日

■張淑清

      貴子四點多就起來了,抱來幾捆苞米棵兒,抬起鍘刀,那匹棗紅馬咴咴叫了兩聲。

      這是村莊最后的一匹馬。

      貴子的心像被長腿蜂蟄了,生疼。他頹廢地放下鍘刀,瞟了眼糧倉旁泊著的木板馬車,挪到廄內(nèi),伸出手摸著馬的腦袋,“老伙計,對不起,你跟了我整整七年了,風里雨里的陪伴我,可……”

      去年,屯子修了柏油路,平坦的路面直通縣城。先是吳三在一天上午突突突的開回一臺手扶拖拉機,這鐵家伙扎進地里深耕翻弄,土質(zhì)松軟,不留渣滓。

      接著,像和吳三比賽似的,村長的二兒子鎖成開回來家一臺四輪車,平時趕集賣煙酒調(diào)味品,秋后,趁空賺父老鄉(xiāng)親的票子,一個電話,車子立即到位,苞米穗子鯉魚跳龍門進了車斗,不多時,拉回院子。

      牛馬失去了耕耘的市場。

      日頭慢悠悠地升了三桿子高,老婆喊了一嗓子,“雞蛋烙水好了,趁熱喝?!?/span>

     貴子沒動,一會兒,那個買馬的人就來了。

     昨天,貴子在集市牲口市場轉(zhuǎn)了一天,才碰上一個五十來歲的漢子,藍色褲腳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泥巴,手里捏著一根竹鞭子,在賣牛馬的主子跟前轉(zhuǎn)悠,摸摸牲口的皮毛,數(shù)數(shù)牲口的牙齒,數(shù)落主人沒飼養(yǎng)好牲口。貴子注意到這個人,上前搭訕,從懷里摸出紅塔山香煙,遞過去一支,兩個人蹲在市場一角,談論起牛馬,還有馬車。

     對方住在山里,屯子幾十戶人家的土地都靠牛馬翻耕播種,機器種不了,基本是偏坡梯田,只有牲口能上去。

     貴子心里穩(wěn)妥了些,棗紅馬如果去了他家也算有個活下去的理由.

    貴子站起身,扔了煙蒂,用腳碾滅,仰脖兒看看日頭,下了重大決心似的,“那明早來我家牽走吧?!?/span>

    漢子開一輛三輪車來的時候,棗紅馬在廄里不安地用前蹄刨地,一下一下,把地面刨出很深的坑,咴咴嚎著,好像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主人,那份不舍,讓貴子心疼。

    停在門口的三輪車里又下來兩名膀大腰圓的漢子,貴子已經(jīng)嗅到他們眼里的殺氣。

   “就這匹馬啊,瘦巴巴的帶回去也得好多肥料喂著,才能長膘。”漢子拍了拍棗紅馬后背說。

     跟進來的一個高個男人朝地上砸了口濃痰,“操!剔扒不出多少肉,凈骨頭架子?!?/span>

    “啥?你……你們不是買回家種地拉車的嗎?”貴子氣憤地質(zhì)問那漢子。

    “哦,你誤會了,他是我表弟,我請他倆幫忙將馬拉回去的?!睗h子閃爍其詞。

     棗紅馬揚起脖子,咴咴叫了幾聲,煩躁不安地在地上竄動。

    高個男人什么時候拿出一根皮帶照著馬身上就是一下子。

  “你給我住手!你也太沒人性了,這馬咱不賣了!貴子的老婆撲上來緊緊抱著棗紅馬不撒手。

  “對,不賣了,你們走吧!”貴子下了逐客令。幾個人罵罵咧咧走了。

    夫妻倆抱著棗紅馬很久很久不松開。棗紅馬大顆的淚珠落在貴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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