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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火盆的溫暖

甘孜日報    2017年12月15日

■佟才錄

       關于泥火盆兒的記憶,來自本家的一位大伯母。幼年的冬日,母親常會領我去大伯母家串門,每次去都會看到大伯母圍著被子坐在土炕上,面前放著一個取暖用的泥火盆。

       大伯家生活困難,冬天買不起煤燒鐵爐子取暖,而大伯母又患有一種很罕見的病,特別怕冷,于是大伯便用馬糞與黃粘土摻合在一起和成泥,再用一個模子做胚,依葫蘆畫瓢手工制作成泥火盆的泥胚,再把燒飯的鐵鍋從灶臺上拔下來,把制好的泥火盆泥胚放入灶膛里,再把鐵鍋倒扣在灶臺口上,往灶膛里填入柴草燒制一天一夜,結實耐用的泥火盆就出爐了。心靈手巧的大伯還在泥火盆的腰身上刻畫上一些簡單的圖案:兩只鵝。

       有了泥火盆,大伯母的冬天就過得舒服多了。雖然泥火盆散發(fā)的熱量不大,但近在咫尺的泥火盆還是令大伯母感到非常溫暖。泥火盆也給大伯和童年的我?guī)砗芏鄽g樂。大伯平時沒什么喜好,就喜歡在晚飯時抿上兩口酒。大伯的下酒菜就是房檐下掛著的那幾串紅辣椒。吃晚飯時,大伯伸手拽下幾只紅辣椒,伸到泥火盆里一出溜,紅辣椒因受熱急劇膨脹,噗的一聲,釋放出一縷兒糊香,顏色也由紅變黑。大伯盤腿坐在炕桌前,很享受地抿一口燒刀子酒,咬一口燒得黑糊的紅辣椒,一盅酒下肚,大伯的臉上便泛出紅色的愜意。

      大伯母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經(jīng)嫁人,小女兒在鄰村讀書。大伯大伯母很喜歡男孩,要不是大伯母有病在身不能再生,也許就會有小三小四出生。所以我一去,大伯大伯母就特別高興,他們家也沒什么特別好吃的東西,大伯母就叫大伯去拿幾個土豆來,大伯母用小鐵鏟扒開泥火盆里的火灰,露出紅彤彤的火炭,然后把土豆埋進去。在等待土豆燒熟的間隙,大伯母還會抓出一把黃豆粒兒或苞米粒兒,撒在泥火盆的沿兒上。只一會工夫,黃豆粒兒或苞米粒兒就竄出一股白汽,接著一縷兒奇異的香味彌漫滿屋。大伯母用火鏟把烤得焦黃的黃豆粒兒或苞米粒兒扒拉出來,擦干凈后遞給我吃。好香啊!我吃得甜嘴麻舌的。等我吃完了烤黃豆粒兒或苞米粒兒,泥火盆里的土豆也烤熟了,大伯母把它們扒出來,撕掉烤焦的外皮,掰開來,一股兒馨香沁人心脾。我一口氣把它們消滅得干干凈凈,然后摸著鼓鼓的暖呼呼的小肚皮跟著母親回家了。

      大伯母的病越來越重,幾年后離開了人世。在整理大伯母的遺物時,生前陪伴大伯母的泥火盆不知該如何處置。哥哥說,大伯母走了,它也該功成身退了,摔碎了算了,也省得大伯日后看了傷心。母親忙阻止說:“別摔啊,你大伯母一輩子怕冷,到了那邊兒恐怕也離不了它,就讓它陪著你大伯母一起去那邊吧。”自此,我們村子里最后的一個泥火盆,就這樣隨著大伯母去了另一個世界。

      如今,泥火盆早已隨著那個時代淡出了人們的記憶。但那個曾經(jīng)給了大伯母溫暖、給了我童年歡樂的泥火盆,將永遠烙印在我生命的記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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