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

       母親節(jié)那天，與妻一起驅車回老家看母親。途中，下車購買給母親的禮物。妻問：“買什么好呢？”我說：“就買些吃的，用的吧。”妻撇撇嘴：“老土，都什么年代了，還買這些。到前面的花店買一束康乃馨獻給媽媽吧?！蔽矣行┸P躇：送花給母親確實是一件很高雅的美事，可母親不認識康乃馨，更不知道康乃馨所象征的花語。妻催促道：“別猶豫了，快去買吧，讓咱媽也浪漫一回?！蔽蚁胂胍彩?，因為哪個女人不喜歡花呢？

母親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女，但她也是識花，也愛花的。鄉(xiāng)下多野花，一年四季，田邊地頭，各種各樣的花兒競相開放，什么迎春花、雞冠花、野菊花、臘梅花，你方唱罷我登場，花開花落，花落花開，把個鄉(xiāng)野打扮得花枝招展，風姿綽約?？晌沂莻€花盲，除了桃花、梨花、杏花，其他一概不知。母親卻能隨口說出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每年初夏，母親總要采擷木香花、梔子花回來，插在盛了清水的大花碗里，那或濃或淡的清香溢滿農家小屋，沁人心脾。母親說：“聞著花香，再苦再累也不覺得?！笔堑?，只要有花作伴，勤勞的母親無論做什么農活都感到快樂。

      然而，愛花的母親不識康乃馨。母親是個極節(jié)儉的人，她從不讓兒女為她花錢買什么，更別說買康乃馨了。曾經有同事在母親節(jié)這天買了一束康乃馨獻給他的母親，他的母親聽說買這一束花花了80元錢，很是心疼，絮絮叨叨地說還不如買補品。同事后來在辦公室里講起這件事，很是委屈。所以母親節(jié)我也就不送花給母親，不曾告訴她康乃馨是母親花，我怕送花給她也會像同事那樣招來一大堆“浪費”的念叨。每到母親節(jié)，我打電話給母親，只是簡單地提醒母親加幾個菜，吃好點，別虧待自己的身子?，F在看著妻子喜滋滋買來一大束康乃馨，我心里還是有些忐忑：母親看到這些花，會不會責怪我們亂花錢呢？

回到老家，母親正在菜園里薅草。當我和妻子祝賀她的節(jié)日并奉上康乃馨時，母親驚呆了，語無倫次地說：“這，這是什么花？你們送花給我干什么？”妻子笑著告訴她：“這花叫康乃馨，今天是母親節(jié)，在外國，兒女在這一天都要送康乃馨給自己的母親。今天我們也要讓您高興一回?！蹦赣H羞紅了臉，她將沾了泥土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接過花，看了看嗔怪道：“這花恐怕要好多錢買吧，你們這么破費干什么？我一個鄉(xiāng)下老太，要什么康乃馨？”

     是啊，幾十年沒有康乃馨的日子，母親不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嗎？母親養(yǎng)育了五個兒女，操心忙碌至今。從記事起我就覺得母親像墻上的上足弦的鐘表永遠沒有停擺的那一天。耕田耙地，洗衣做飯，喂豬趕牛，甚至夜深了還在昏暗的燈光下為我們縫衣做鞋。她的所作所為絕不是為了得到母親節(jié)的祝福，更不是為了幾支康乃馨的綻放。那時的她還不知道有一種名叫康乃馨的花，她連有關康乃馨的夢都沒做過，她只是努力地養(yǎng)育她的兒女，一針一線一絲一縷都是母親親情的流露?；貞浧疬@些往事我才真正明白，一束康乃馨與鋪天蓋地的母愛比起來實在是太渺小了。

母親雖這么說，可她還是將我們帶來的花瓶灌了小半瓶水，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在花瓶里，放在柜臺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飽經滄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與欣慰。

    “這花還蠻漂亮呢。”一直在端詳著康乃馨的母親如是說。

     我和妻子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