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剛

深秋了，落葉紛紛。   原本的林蔭道上，公園的座椅旁，郊外的山坡上，凡有樹的地方，都會有著落葉的身影。這些葉兒們，在秋風(fēng)的吹送下，一片片像紛飛的蝴蝶，像紛落的雪花，像紛舞的精靈……整個秋季，都成為了落葉的舞臺，整個天空，都回旋著秋葉的旋律。也只有這樣的落葉紛飛，才讓我們深切地感知到秋天的到來，此時的秋葉，就是季節(jié)的信箋，讓秋風(fēng)傳送到大地的深處。   我喜歡秋葉，除了喜歡秋葉的色彩，更喜歡秋葉的那份舍我其誰的情懷。每片秋葉都有著神圣的使命。在四季更替中，相對于果實的香甜，山花的燦爛，秋葉更像甘于奉獻和犧牲的天使。秋葉緣于春芽兒的夢，在春天里為大樹披上春裝，為大地染上綠意；在夏天的時候變得蒼翠而堅毅，替樹們撐開碧綠的傘；到了秋天，為果實收集最后一批露水，擋住最后一陣狂風(fēng)，直到果實成熟，葉兒們又以結(jié)束自己短暫的一生為代價，成為秋葉，燦然飄落，換來大樹來年的新生。   所以每片秋葉，都寫滿了愛與成長的迅息，記錄著從春到秋的日記。這些日記成為秋葉的脈絡(luò)，像一個人的簡歷，那樣簡潔，卻寫滿深情。   我相信秋葉的美，緣于纏綿悱惻的愛戀。在惜別的枝頭，秋葉換上最后的衣裳，展現(xiàn)出最美的容顏，這應(yīng)該是一種圣潔的儀式。秋葉要以最美的妝容，表達對樹枝的眷念，并感恩于樹的供養(yǎng)。   除了對樹的依戀，我相信秋葉的美，更是獻給風(fēng)的絕戀。從春到秋，風(fēng)一直是葉的伴侶，風(fēng)一直和秋葉深情相依，竊竊私語。風(fēng)伴隨著樹葉兒們從懵懂的少女，蛻變成盛放的壯年，再到深秋遲暮。風(fēng)和葉一起，共同歷經(jīng)春寒和酷暑，一起感知秋涼。秋葉在最后的歲月里，要以最美的姿態(tài)，綻放最后的容顏，然后欣然投入風(fēng)的懷抱。風(fēng)兒帶著離枝的秋葉，攜著她飛完最后一段旅程，跳完最后的生命之舞，然后悄然把秋葉安放在大樹的根前——這也是秋葉對于根的情誼，“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曾記得一位讓我無限愛戀的女子，她總喜歡撿拾漂亮的秋葉，然后無限珍愛地夾在書頁里，或者貼在案上的玻璃框里。她說，她愿意成為一片葉，即使到生命的盡頭，也要有著美麗的姿態(tài)。在我的苦苦追逐下，她答應(yīng)和我交往。幾個月之后，她贈送了我一片她珍藏已久的秋葉，從此再也不知到她的去向。至今我依然珍藏著那片秋葉，就像在內(nèi)心深處，永遠(yuǎn)珍藏著那段情感，和她的模樣。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yuǎn)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每到深秋，一顆敏感的心，難免因此充滿感傷。落葉紛飛，秋意寒涼，讓人不得不頓生往昔的懷念，惜別的眷念，更有著歲月流逝的滄桑。然而我相信這只是我們?nèi)祟惖母袘?，秋葉紛飛，呈現(xiàn)出的卻是無限的壯美，“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尤其是那滿山的紅楓，絕不遜于艷麗的春花。這不由得讓我想到歲月的深處，那些豐姿綽約的人生，那些燦然若菊的年華。為了愛情懷抱百寶箱投入江中的杜麗娘，為了革命決然于世的秋謹(jǐn)，她們都生若夏花，逝若楓葉，留下一個個華麗的背影，和一曲曲千古絕唱。   寒露之后，就是重陽了，天氣俞加寒涼。已退休在家的父親，不知何時又添幾許銀發(fā)，但他每日里精神矍鑠，眼里有著歷經(jīng)世事之后的從容與淡泊，他在小院里種菊，還種了一棵紅楓。眼前楓葉正紅，父親喜歡在楓樹下看書，一陣秋風(fēng)過，有燦爛的落葉紛紛，在父親身前身后翩舞，常將父親點染成秋天里的一幅天然的畫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