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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小說

甘孜日報(bào)    2019年03月29日

      ◎賀先棗

      尚光榮尚老漢就帶著他的兒子,在這塊地邊搭起了一個棚子,三個兒子輪流住在破塑料布棚里,父子四人想得很周全,防備夜晚有車闖進(jìn)地里時他們沒有人在現(xiàn)場。

      誰也沒有想到,過了沒幾天,卻來了一伙人,那些人開著機(jī)器,把那個山坡突出的部分挖下來,泥土石塊用車運(yùn)走,路面一下子寬大起來,尚老漢四爺子都傻了,白忙了一陣,他們連一輛車也沒有逮住。

沒辦法,尚老大就把楊干稀兒喊來罵了一頓,說楊干稀兒不該騙他家老爺子,老爺子年紀(jì)大了,年紀(jì)大的人心軟,有時是稀里糊涂的。楊干稀兒懶是懶,但是他好說話,扯了幾句,還是又同意把地?fù)Q回來。

     說起來沒有人相信,但是在尚家河壩,尚老漢四爺子就是這么霸道,不要說楊干稀兒不敢惹,村子里就沒有敢同尚老漢一家叫板的人,包括村支書、村主任在內(nèi)。

     這尚老漢其實(shí)不到六十歲,而老伴卻過世了四、五年。村里人背后說,尚老漢的老伴是累死的。她一個人一年到頭,每天都要“經(jīng)佑”四個人,老的、小的,吃喝都要管。豬圈里的豬,地里的莊稼,沒有一樣離得了她。

     尚老漢不干正事,幾個兒子學(xué)著他老子,也不做正事。老伴走了,這四爺子越發(fā)不像是過日子的人戶,地里的莊稼勉強(qiáng)也收一點(diǎn),豬圈里再也沒有喂過豬。不想下地做活路,四爺子湊在一起就打麻將。父子間也要論輸贏,抓一把四季豆權(quán)當(dāng)錢用,一個人多少顆。哪個輸了,就罰把屋子里的尿桶提出門去倒了,這尿桶是四個人夜里懶得出門撒在桶里的。把桶騰空,白天打麻將也好用。再輸,就讓輸?shù)娜酥箫垼鋵?shí)那飯也簡單,不過是抓把玉米面丟進(jìn)鍋里煮成糊糊,卻有個說法,叫做“打攪團(tuán)”。

     父子四人就這么過日子,三個兒子都到了應(yīng)該成家的年齡,遠(yuǎn)遠(yuǎn)近近,沒有哪戶人家愿意把自己家的女兒許給他家,尚老漢家就是一個火坑。

     這些年來,尚家河壩的好多人也都打麻將上了癮,一天不摸麻將,就心慌暴躁,坐在麻將桌前才能渾身通泰,陳幺弟就是這樣的人。盡管人家都對他說,不要同尚老漢家的“父子兵”在一桌,陳老幺就是不聽,在他看來,尚老漢麻將手藝也不過一般,尚老大好點(diǎn),尚老三只能說將就,尚老二簡直就是“黃棒”,桌子上湊數(shù)的角色。前前后后,陳幺弟贏了尚家?guī)谞斪訉⒔?00元錢,你說他陳老幺怎么會把尚家?guī)谞斪拥穆閷⑹炙嚪旁谛纳希?/p>

      久走夜路要撞鬼,陳幺弟就撞上了鬼。那一天夜里,先還贏了好幾十元錢,后來卻越輸越兇,明明荷包里再也掏不出一分錢了,陳老幺卻提出:“干脆整大點(diǎn)”,尚光榮老漢說:“不好吧?大了就是賭博哦”。陳幺弟死活不聽,幾個人就開始了“整大的”。半夜過去,雖是冬天,陳老幺覺得渾身發(fā)熱,光著上半身寫下了一張用自己家里那口肥豬作抵押的紙條。寫完了又接著打,陳老幺還白抽了尚老漢一包三元錢的香煙。結(jié)果是,陳老幺一敗涂地,天快要亮了才“梭”回家去,不敢驚動家人,悄悄呆在廚房里灶臺邊發(fā)愣。

      陳幺弟女人天亮起來煮早飯,煮豬潲水,看到臉色發(fā)灰的陳老幺就知道他一夜未睡,一邊罵,一邊就喊他去睡。陳幺弟迷迷糊糊地睡到快吃晌午飯時,就聽到尚老大的聲音:這是他自己親筆寫的。你把他喊來一問不就清楚了?同時,陳老幺就聽到自己女人尖利的哭喊聲。陳老幺悄悄爬下床,把里屋的門鎖上,他都不明白到底是怕自己的女人進(jìn)來,還是怕尚家?guī)谞斪舆M(jìn)來。隔了一陣就聽到豬在叫,聽到玻璃瓶子砸到地上發(fā)出的響聲,聽到她的女人撕心扯肺的哭嚎聲。

     陳老幺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出去看一下。直到聽到他的女兒哭泣著大喊:我阿媽喝農(nóng)藥啦!他才急忙跳出里屋朝外奔跑!

     肥豬沒有被拉走,女人送到縣醫(yī)院去洗胃,鄉(xiāng)上來了人,鄉(xiāng)上派出所也來了人,對尚家父子和陳老幺進(jìn)行分別談話。那一下午,尚家河壩村的人也很忙碌,三五成群,嘰嘰喳喳,打聽的打聽,交流的交流,東家進(jìn)西家出,村子里顯得很熱鬧。鄉(xiāng)上的干部和鄉(xiāng)上派出所的人卻十分惱火,:把尚家父子抓起來,好像不妥,不抓吧,也好像不對;對陳老幺怎么處理也不好說,給他處罰吧,他的女人都進(jìn)醫(yī)院了,不處罰他吧,他做的事又肯定是不對的。

      陳幺弟的女人在尚家河壩也是個有名氣的人,主要是因?yàn)樗芰R人、會罵人。她罵人時,想象力特別豐富,無論是什么,都能納入她的“罵題”,最讓人想不到的是,她總是能把任何東西都與男人、女人的某種器官扯到一起;最讓人吃驚的是,她罵人時完全不受時空的限制,從祖宗十八代到將來的某個時候,她都能罵到;最讓村里人害怕的是她可以邊走邊罵,從村頭走到村尾,有時可以坐在野地上,有時卻在人家的家門口,她可以聲淚俱下,披頭散發(fā),罵上一整天也不累,盡管已經(jīng)聲嘶力竭。

      可是這回,她沒有罵上一會兒,居然就喝農(nóng)藥了。也是,村里人卻都能理解:那是她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肥豬,容易嗎?

      武記者寫完了這篇名叫《財(cái)路》的新聞,寫完后,自己覺得內(nèi)容好像有些單薄,或者說內(nèi)容有點(diǎn)灰暗。于是他就想加上一些諸如“加強(qiáng)農(nóng)村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shè)”一類的句子,他認(rèn)為,有了這樣句子,這篇新聞才有價(jià)值,可是這樣的句子放在什么地方合適呢?他決定放一放再來修改,再作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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