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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埡口

甘孜日報    2019年08月27日

◎嘎子

“你,真是夏巴拉姆?”

對面那人低聲應(yīng)著,用力撐瘦弱的身子。索南卡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嘴唇與兩頰結(jié)著凍傷的血痂,蓬亂的頭發(fā),渾濁的雙眼,瘦小的臉。這是豐滿漂亮的夏巴拉姆嗎?怎么一夜間就變成了虛弱的老太婆?可恨的雪災(zāi)呀,可恨的遷徙呀,像寒風(fēng)無情地催殘那些弱小無助的小草小花。索南卡想去攙扶她,夏巴拉姆卻轉(zhuǎn)身用破爛的衣袍遮住空蕩蕩胸脯。

裹在皮袍內(nèi)的嬰兒醒來了,在寒天雪里哇哇哭著。夏巴拉姆緊緊摟抱著孩子,用母親身子去溫暖他,冰冷的臉蹭著他凍紫了的嫩臉,低聲喚著小蟲蟲。

“夏巴拉姆,想不到你也與部落走散了。”

夏巴拉姆凄苦地笑了一聲,臉色更蒼白了。

“我們走吧??纯矗炜旌诹??!?/p>

索南卡攙扶她,想讓她站起來。她用力掙脫他的手,說:“看看,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就坐在這兒,你走吧。”

“你是餓了??纯?,我也沒吃的了。我們還是走吧,我攙著你,趕上部落就能找到吃的了?!?/p>

“不,還是你走吧。你沒看見,我離不開孩子嗎?”

她懷里的嬰兒睜圓眼睛,左看右看,又抓住母親干癟的奶頭,嗚哇嗚哇哭起來。雪野上一只睡在樹根下的鴉雀醒了,也嗚哇嗚哇地嚷叫著,朝凄寒的雪霧飛去。

“你沒看見,你面前站著的是索南卡嗎?阿洼部落里的一頭壯牛呀!別說一個孩子,就是一頭熊,我也能扛在肩膀上。走吧?!?/p>

他去拉夏巴姆時,突然啥力氣都沒有了。渾身軟綿綿的,還有一陣針扎似的疼痛。他大口喘氣,剛拉起夏巴拉姆,又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雪地上。天呀,他忘了,自己也是一整天沒沾一點東西了!他難過地捂住臉蹲在地上。

“索南卡,你自已走吧?!?/p>

他有些愧疚地抬起頭,站起來。沉思了一會兒,籠緊了皮袍,對夏巴拉姆說:“好吧。你就呆在這兒別動,我會叫部落里的人馬上趕來的?!?/p>

“不,求求你,”夏巴拉姆臉色很難看,抓住他的袍角說:“你別叫其他人來。求求你,只叫維色來。只有維色才找得到我,他來了我會告訴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說起維色,夏巴拉姆的心又顫抖了,淚水淹沒了眼眶。粗心的索南卡沒想其他,口里連聲稱好,用手刨起雪在夏巴拉姆周圍堆了個雪墻,就晃著身子朝坡上爬去。山埡口的強風(fēng)堵得他喘不過來氣。

天黑下時,他看見了部落的篝火,看見了站在火旁的維色那高大強壯的身影。

“頭人,我回來了。”

索南卡坐在火堆旁,脫下靴子放在火邊烤。維色頭人背過身子,望著漆黑的遠(yuǎn)處。四周的人都默默地坐在火邊,沒有人對他看一眼。索南卡揭開鍋蓋,舀了一碗熱茶,又抓了些糌粑面放在茶里,吸吸氣喝了很久,心里暖和了。他抹了一下嘴巴,說:“頭人,我看見夏巴拉姆了?!?/p>

維色轉(zhuǎn)過身子,看著他說:“你說什么?”

“我看到夏巴拉姆了?!彼终f了一遍。

維色好像不相信自已的耳朵,走近索南卡,看著他的眼睛說:“在哪里?”

“山腰的雪窩內(nèi)。她已經(jīng)餓得走不動了,你快去救救她吧,晚了,怕她和她的孩子都會凍死的?!?/p>

有人站了起來,要索南卡帶路去救夏巴拉姆。索南卡把凍壞的腳叫人們看,他今天說什么也站不起來啦。

那些人籠上皮袍就要朝風(fēng)雪里走,索南卡怒了,揮著手連聲說:“你們?nèi)惿稛狒[呀!夏巴拉姆親口告訴我,只要維色頭人一人去,人家兩口子有重要的事要談呢!”

那些人沒去了,又坐在火邊來。維色有些疑惑地問索南卡,夏巴拉姆真的那樣說了嗎?索南卡一口痰噴天上,一口痰噴地上,賭咒發(fā)誓說他講的全是真事。

維色問了問夏巴拉姆躲的地方,從火推里抽出一根燃燒的松木,朝夜霧圍裹的山下走去。索南卡看著維色漸漸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又朝周圍的人擠擠眼睛,說:“人家兩口子的事,我們操什么心呀。唉唉,餓死了,還是吃點什么吧。”

他抓了塊烤焦的肉,塞進(jìn)嘴里咀嚼,又端起茶碗狠命地灌著。茶很燙,灌進(jìn)吐里熱呼呼的。他舒服地喘口氣,放下碗,手在胸前揉揉,又咧開嘴笑著,手伸進(jìn)皮袍慢慢拖出一頭壓扁了的死羊羔。天呀,他恨自己竟然把這小東西忘了,多久死的也不知道。死羊在他胸脯內(nèi)漚出了一股腥臭味。

人們好奇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先是吃驚,接著轟然大笑起來。哈哈哈,火堆里的火焰也湊著熱鬧,竄跳得更高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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