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記憶 。苗青 攝

◎徐光惠

      清晨，恍恍惚惚，被一陣淅淅瀝瀝的雨吵醒。雨聲忽近忽遠(yuǎn)，時緩時急，滴落到屋檐，將思緒拽回到遙遠(yuǎn)的時光。

      我是在50年前的一個秋天出生的。母親說，那天，天剛蒙蒙亮，突然下起了小雨，秋風(fēng)吹打著門窗，伴隨著瀝瀝秋雨，我從母親肚子里呱呱墜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父母的笑臉，最先聽到的便是這滴答滴答的秋雨。

     整個秋天都是多雨的，三天兩頭的下，一下就是好幾天，每當(dāng)我哭鬧個不停，怎么哄也不管用，母親便推開門窗，雨聲飄飄渺渺入我耳畔，枕著這美妙的樂音，我甜甜地酣然入睡。

     兒時的秋天來得特別早，也特別寒涼。打開門，秋風(fēng)瑟瑟，一陣緊似一陣，風(fēng)裹挾著雨迎面而來，帶著一股透心兒的涼。

  “惠兒，快上學(xué)去，別遲到了?！蹦赣H催促著，從堂屋墻角拿起斗笠遞給我。斗笠破舊笨重，我很不情愿戴著這頂難看的斗笠去上學(xué)，怕被同學(xué)笑話，因為他們大都打著漂亮的花雨傘，而家里經(jīng)濟(jì)窘迫，是沒錢買花雨傘的。每逢連綿不斷的雨天，我的心就郁郁寡歡，抱怨這惱人的秋雨。走在泥濘濕滑的小路，樹上枯黃的葉子落滿一地，風(fēng)雨胡亂拍打在身上，雨水灌濕了膠鞋，也淋濕我紛亂不堪的心。

     后來漸漸長大，秋雨在我眼里，變得浪漫而富有詩意。生性多愁善感的我喜歡一個人蹲在屋檐下，看雨滴連成一串一串飄落而下，落到地上濺起一個個水花，甚是有趣。閉上眼睛，聽秋雨滴落的聲音。雨飄落在門前的核桃樹上，樹葉“沙沙沙”地響。雨落在瓦片上，“啪嗒、啪嗒”作響。

     有時候，我還會跑到雨里漫步、遐想，任絲絲細(xì)雨輕撫臉頰，想兒時的玩伴和趣事，想母親做的桂花糕，天馬行空地想一些不著邊際的遙不可及的夢。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贝巴?，秋雨潺潺，一首《虞美人·聽雨》恰好應(yīng)和了此刻的心境。

      側(cè)耳聆聽這秋雨，低回婉轉(zhuǎn)，輕重緩急，像一個個錯落有致的音符，滴落在心坎上。夜深人靜時，似乎還聽到梧桐低語、把酒當(dāng)歌、馬蹄飛揚(yáng)，聽到了小橋流水、云卷云舒。

     人生路漫漫，歲月洗盡鉛華。驀然回首，我已然站在人生的秋季。曾有過童年的天真，少年的輕狂，青年的豪情，得到過，也失去過很多，為生活為夢想努力過，也妥協(xié)過，路上每一個印跡都記載著生命從精彩到平淡的過程。

     人們總喜歡把春天的雨叫做“喜雨”，把夏天的雨叫做“驟雨”。這兩個季節(jié)人們總是企盼下雨，經(jīng)過一個冬天，萬物都渴望春雨的滋潤，夏雨則可以給難捱的酷暑帶來一些清涼。而秋天的雨，卻帶著蕭瑟與憂傷。

     秋雨淅瀝，仿佛在細(xì)數(shù)流年里的歡喜悲憂，盤點人生的榮辱得失，種種滋味都嘗盡，才明白平淡方是人生真味。秋雨雖然沒有春雨的溫婉，也不像夏雨那般狂放，卻多了幾分沉穩(wěn)大氣和自在坦然。

     秋雨，不只是蕭瑟與憂傷，更透露著成熟與豁達(dá)的美。人生的秋季，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