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國宏

     許是戀村之故，我經(jīng)?；氐睫r(nóng)村老家，抽空到野地里轉(zhuǎn)一轉(zhuǎn)，親近一下記憶中的百草。在我看來，百草皆是有生命的活體，它們與人類唇齒相依，相濡以沫。

     野外是名副其實的百草園，目之所及，到處是青青的草，艷艷的花，翠翠的菜，“萬草千花一晌開”，“平岡細(xì)草鳴黃犢”，古人之謂，絲毫不差哩！單說開花的草吧，常見的就有開白花的車轱轤菜、苦麻菜，開黃花蒲公英、野葵；開紫花的地丁、刺兒菜；開雜花的牽?；ā⒁熬铡僬f結(jié)果實的，有藕色的甜沙果，有紫色的天葵，有鵝黃的蒲黃，有紅瑪瑙似的野菇娘……它們從春到夏，生生不息，百般紅紫斗芳菲，草路幽香不動塵。

     百草不僅讓人賞心悅目，還可以果腹和治病。在野外勞動餓了，隨手就可以撈到一些野菜進(jìn)肚，“酸巴溜”讓人品咂出生活的多滋多味，“毛毛菌”讓人玩味出人生有很多東西是值得咀嚼的。小根蒜和野蔥雖然有些辛辣，薅上一把，洗凈，也足可解饑的；“甜根”和“水薺菜”的人參一樣白白凈凈的根須嚼起來甜得很。據(jù)老輩人講，在“低標(biāo)準(zhǔn)”那年月，這些百草曾救了很多鄉(xiāng)下人的命。至于療疾，百草的功用就更大了，“神農(nóng)嘗       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在鄉(xiāng)下，很多小病小災(zāi)在野地里就可以自行療治。手上拉個口子，薅把刺兒菜，洗凈，把葉子揉爛了敷在傷口上，既可止血止痛，又可消炎消腫；不小心讓馬蜂蜇了，把苦麻菜的白漿涂抹在患處，不消一刻鐘，痛感迅即消失；現(xiàn)在，很多人對糖尿病束手無策，吃點馬漬菜啊，那可是天底下最廉價的“糖尿康”。在鄉(xiāng)下，許多草的根、莖、花、果、葉都是藥材，“草藥”一詞概源于此。在那貧瘠的年月里，缺衣少藥的農(nóng)民，就是靠著這些天然的廉價草藥來療傷活命的。

      草還可以用來作炊柴。燒柴不足的年月，百草也派上了用場。黃蒿、刺棵的稈又粗又高，曬干后特別禁燒。用作炊柴時，百草還往往給人一種意想不到的驚喜，譬如：艾蒿編成繩子，夏夜點燃，可以用來熏跑蚊蚋；野辣椒葉燃后的灰燼灑在墻角，附近的蛇類聞風(fēng)而逃。

      草還可以用來為人類遮雨御寒。“蓑衣”是農(nóng)村過去最常見的“雨衣”，那就是用有名的蓑衣草編織的。蒲草和扒拉草晾干后編成床墊、坐墊，既暄乎又舒適還隔涼，出口到國外，喜得老外豎起大拇指一個勁地夸好。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每當(dāng)百草蓬勃之季，我的心便也長出了草芽，恨不能肋生雙翅立馬飛回鄉(xiāng)下，聞一聞草香，嚼一嚼草葉，在百草的簇?fù)碇畜w味生命的美好和美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