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村建成的通村公路。

      ◎魏敏/文 白玉宣傳部/圖

     《朗讀者》有一期節(jié)目是關(guān)于青春的，董卿在開場白中這樣說：青春是用來奮斗的，不是用來揮霍的。只有這樣，當有一天我們回首來時路，和那個站在最絢爛的驕陽下，曾經(jīng)青春的自己告別的時候，我們才可能說：謝謝你！再見！當我們沿著“月光長廊”，側(cè)耳傾聽金沙江水滔滔不息的奔流，如同青春的鼓點，在心中歡快地奏響。

      駐村這一年，金沙江奔騰如駿馬之姿，矯健似大地游龍，親眼見證了我們的忠誠與擔當，我們的奉獻與付出。我們也數(shù)不清在金沙江畔，到底留下了多少匆忙的足跡，揮灑了多少青春的汗水。

     幸運的是，在那些經(jīng)意或不經(jīng)意的夜晚，總能看到江畔的那輪明月，素月分輝，明河共影，像我和哈巴村之間的那份永恒的情誼，像老百姓一雙雙長著老繭的手緊緊握著我，一雙雙含笑的眼深情地望向我，多么純潔無瑕，又心心相印。那一抹金沙江畔的月色，總讓人心頭一暖，總能給人以力量，總讓人充滿希望。

     進駐哈巴村

     冬天來了，“我們村”下起了鵝毛大雪，我們試著搭載摩托車出去，可雪大路滑，沒騎多遠就摔倒了，怎么辦呢？第一書記歪頭思考片刻，抿唇笑了：“那就走路回城嘛，你敢嗎？”我看著她的笑臉，心中豪氣如暖流奔涌：“有啥不敢的，走哇！”

      我倆踩著咯吱咯吱的雪上路了，第一書記像個頑皮的孩子，一路用手機外放著好聽的歌，看到路邊樹枝上堆積的雪，捏了一個雪團，朝我丟來，我猛地用手接住了，剛好嘗了一口，冰冰涼涼的，感覺很甜很潤。

      我們走啊走啊，天漸漸黑下去，但又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喏，昏黃的天空中，正徐徐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金沙江畔的月光，如同一只嬰兒柔軟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我們的頭頂，灑下了遍地清輝，陪伴著回家路……

      我到白玉駐村已經(jīng)一年了，遇到了許多人，經(jīng)歷了許多事兒，有些很細微，卻足以感動、打動柔軟的內(nèi)心。一年來，我一邊感受從機關(guān)干部到駐村干部的角色變化，一邊觀察并記錄我駐村所在地的變化，用相機和筆，收獲了無數(shù)難忘瞬間。每一次遇到雙手合十，向自己和同事表示謝意的藏區(qū)群眾時，內(nèi)心深處便涌動著一種感動，世界很大，最真實的情感最易打動人。

     記得來白玉的那一天，是黨的生日，當我在日記本里寫下對黨的祝福時，驀地感受到一縷革命豪情，頗有當年“千百萬知識青年滿懷革命豪情奔赴農(nóng)村”的感覺。是的，從今天起，我就要在這里戰(zhàn)斗了，在這個和西藏昌都地區(qū)隔江相望的邊疆小城，去書寫自己的人生篇章。

     我所在的村叫哈巴村，距鄉(xiāng)政府駐地12公里，離白玉縣城20公里。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縣委宣傳部下派的，一個是鄉(xiāng)政府的干部。這樣，我們?nèi)齻€女人組成的駐村工作隊就正式進駐哈巴村，全力開展脫貧工作。剛到哈巴村，第一印象：臟亂差。那時候道路上垃圾遍地，很多家庭衛(wèi)生條件差。通過走訪調(diào)研，我們發(fā)現(xiàn)村民普遍思想落后，脫貧內(nèi)生動力不足，精神生活匱乏，基層文化極度缺失。扶貧先扶志，治貧先治懶。只有先解決思想問題，才能為真脫貧奠定堅實基礎(chǔ)，我們在哈巴村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展“除陋習(xí)、樹新風”行動，打響工作隊進駐后的“第一槍”。

      哈巴村的“新樣子”

     突破口在哪里？我們一起商量，認為首要還是要在每個家庭找一名負責的婦女，教會她們怎樣營造一個溫馨的家庭環(huán)境，這樣才能帶動每個家庭自覺養(yǎng)成良好生活習(xí)慣。

     8月30日一大早，我們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冒著大雨，召集了每戶人家比較負責的婦女，挨家挨戶進行室內(nèi)環(huán)境衛(wèi)生檢查。對物品沒有擺放整齊的，地板太臟的，亂掛亂放的，進行了耐心指導(dǎo)和示范，教大家整理被蓋，擺放廚具，讓一起參與檢查的婦女同志對怎樣保持室內(nèi)環(huán)境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為進一步激發(fā)全村村民內(nèi)生動力，養(yǎng)成講衛(wèi)生、愛整潔的良好習(xí)慣，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經(jīng)過商量，形成了固定的村規(guī)民約。從9月開始，每月對全村衛(wèi)生進行一次大抽查，對環(huán)境衛(wèi)生做得最好的3戶，獎勵現(xiàn)金200元，對環(huán)境衛(wèi)生做得最差的3戶，提出整改意見，并處罰金100元。

     通過我們一點點的努力，漸漸地，通村路變得干凈整潔，藏家新居是窗明幾凈，庭院里栽培的花兒開得格外燦爛……好的環(huán)境就是一個村的臉面，環(huán)境整潔了，村民臉上的笑容也來了，看到他們一張張笑臉，對我們投出贊許的目光，我們認識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們常常說，要激發(fā)貧困戶的主體作用，實現(xiàn)物質(zhì)脫貧和精神脫貧互促共進?，F(xiàn)在看來，精神的脫貧顯得尤為重要，如果精神上沒有意識到要主動脫貧，一直等靠要，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為做好精神文明建設(shè)，我們?nèi)齻€女人常常在一起，商量怎樣去豐富大家的精神生活?？粗喡幕顒又行?，我們在想，應(yīng)該把活動室好好打造一下，讓這里成為大家重要的文化活動基地。

     哈巴村的歌聲

     說干就干，我們和村兩委的干部開始到城里去買材料，請木匠，為了做成心中理想的活動室的模樣，我們?nèi)齻€女人天天在村委會，和木匠討論著活動室的打造工作。經(jīng)過半個多月，一個嶄新的帶著藏家特有風格又不失簡潔大方的活動室重新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

     記得活動室正式竣工那天，村上好多人都來了，大家歡歡喜喜，一起把以前的桌子凳子抬到活動室，整整齊齊擺放好。等到全部收拾妥當?shù)臅r候，天色已晚，一輪明月高懸在我們小小的村委會，大家沐浴在月光下，吃著青稞烤餅，喝著飲料，談笑著。那場景，讓我想起了《肖申克的救贖》里，在翻修工廠屋頂快結(jié)束的時候，銀行家安迪為他的同伴爭取到了三瓶啤酒，大家隨意坐在陽臺上，喝著啤酒，眼睛望著遠處，臉上的表情是如此享受。此時，陽光正好，全世界好像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輝，他們不僅享受著造物主般的自在，還有一種來自友情的溫暖。

     這樣安靜祥和的夜晚，最讓人難以忘懷，月光如水，一波一漾，這樣皎潔的月色，最容易讓人想起離愁，想念故鄉(xiāng)，但那晚我坐在村民們中間，如同與家人團聚，心中只回蕩著由衷的幸福、恬靜與喜悅。

     活動室修好了，我們利用文廣局配發(fā)的音響設(shè)備，在活動室放上了各種電影，讓大家了解村子以外的故事；我們開辦好農(nóng)家書屋，盡可能地提供大家喜歡的書籍，讓大家愛上閱讀；我們組織村民在農(nóng)閑的時候，一起手牽著手，圍成一個圈，跳白玉鍋莊。那些或平緩、或激進、或歡快、或舒緩的鍋莊，向人們訴說著這片土地上獨特的生活環(huán)境、風俗習(xí)慣。

     當我和大家一起徜徉在歌的海洋，當村民們踏著音樂的節(jié)拍響起整齊有力的腳步聲，當他們的歌聲穿透云霄，我心為之震撼，盡情享受著這文化美餐帶給我的感動。

     精神文化走在前面，基礎(chǔ)設(shè)施也不能落后。就在我們村黨員活動室裝修不久，一座占地50平米、標準的村衛(wèi)生室也在活動室旁邊拔地而起。這一切，得益于對口援建的成都市武侯區(qū)援藏工作隊的“牽線搭橋”，成都嘉誠新悅物業(yè)管理集團有限公司捐資30萬元，用于哈巴村衛(wèi)生室建設(shè)。村衛(wèi)生室剪彩儀式那天，村里好不熱鬧，扎西澤仁問我，以后我們是不是足不出戶，就可以看病啦？我便告訴他，當然啦，衛(wèi)生室擺了那么多藥，再也不用得個感冒也要往城里趕了。那天，我看到扎西澤仁的眼睛里閃著光。為解決最遠的村民小組幾戶人家出行難的問題，我們工作隊多次到交通、扶貧等單位對接，加寬加固了通組路，組織大家投工投勞，修建了聯(lián)戶路。路修好后，大家出行更加方便了。

     國旗飄揚哈巴村

     有一天晚上，我們工作隊三個女人，圍坐在火爐旁邊，第一書記澤翁志瑪和我們聊到，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感覺和村民已經(jīng)成了親人。她回家和母親說起我們村的時候，總是在說：“我們哈巴村，我們哈巴村?！蹦赣H便笑她：“呵呵，你連自己的家鄉(xiāng)，也沒有叫得如此親切呀！”

     哈巴村這個小村莊，是什么時候走進了我們心里，我也說不清楚?；蛟S是我們在村上的時候，大家默默地把家里種的土豆、蘿卜、山上采的野生菌送到村委會，說怕我們沒菜吃的時候；

     或許是我去澤真降措家，看望他小女兒做完手術(shù)的雙腿有沒有完全康復(fù)，耐心地為他們填報中華慈善基金會救助申請的時候；

     或許是我們和村支書不顧暴風雨，去全村最困難的銀巴家，我們準備為他們家即將進行裝修的房子出謀劃策的時候。他們家有一個殘疾的哥哥還有三個小孩都需要照顧，得益于藏區(qū)新居建設(shè)項目，他們搬進了新家。

     或許是有一天村委會突然停水，我正在犯愁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已經(jīng)將滿滿一大桶水放在了村委會門口的時候；

     或許是在雨季，泥石流將通村的路都阻斷了，我們和大家一起拿著工具，搶修通村路的時候；

     或許是我看到齊麥澤仁光著腳在活動室里，我問他為什么不穿鞋，多冷啊。他告訴我，才從山上下來，鞋上都是泥，怕弄臟了地板的時候；

     或許是康巴文化研究院的鄧老師到我們村上，了解到我們?nèi)齻€女人駐村的故事，說是在為我們村上設(shè)計文化標識的時候，要專門雕塑三朵花，記錄我們哈巴村三朵花奮斗的青春的時候；

     或許，僅僅是我的村民們走到村委會門口，看到我在，便親切地叫我一聲，嘿，格桑梅朵，你還好嗎……

     去年冬天，村子里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我和第一書記在村上，莊重地把五星紅旗掛好，在樓頂掛上金沙鄉(xiāng)哈巴村綜合服務(wù)中心的大字招牌，對村委會每一間辦公室進行規(guī)劃，將文件柜里的卷宗再次標記分類，我們像臨考的考生一樣，等待著最后的脫貧驗收。等到把村綜合服務(wù)中心全部布置完，雪下得太大，已經(jīng)沒有車能來村上接我們了。盡管這樣，村長和齊麥澤仁還是決定用摩托車送我們回城。

     到山腳下的時候，我坐在摩托車上遠遠地望著我們的綜合服務(wù)中心，那是漫漫雪地里唯一的一抹紅，想起那一抹紅，也有我們的付出在里面，心里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豪邁。雪下得太大，我們在雪地里艱難地前行著，稍微沒有注意，我和齊麥澤仁，連同摩托車一起滑倒了。厚厚的積雪讓摩托車完全不受控制，我和第一書記便讓村長和齊麥澤仁先回去，打算走路回城里。

     看著他們將摩托車調(diào)頭，因為無法騎行，便一步一步艱難地推著車往回走，直到漸漸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我和第一書記便開始走下山。我們走啊走啊，直到月亮升上了天幕，雪地映著月色，月光又照亮了雪地，我們?nèi)缤咴谕捠澜缋?，觸目都是純潔，觸手都是清冽。路途遙遠算得了什么呢？從白天走到了夜晚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