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3月31日
◎喬歡
李娟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優(yōu)美淡香,她以旁觀者的忠實態(tài)度,不加評判地記錄了哈薩克人的行為作派、喝茶串門、民俗民風,抒寫了那片土地的壯麗風景,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獨特迥異的世界。從她的視角望出去,斜陽沉重,空氣金黃,田野壯麗遼闊,葵花地日漸華盛,粗糲的大地和驚異的白云都令人著迷。
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讓我們明白,生命其實很純粹,蓬勃地活著就是生命的第一要義。生命就像那些頑強的向日葵,為了抽芽、生長、盛開、結籽而奮力向上,永不放棄!
知道李娟,是從她的《羊道》三部曲開始;認識李娟,卻源于與這本《遙遠的向日葵地》相遇?!哆b遠的向日葵地》是李娟對那片世界盡頭的家的記憶,曾榮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
在阿爾泰山南麓的廣闊戈壁荒漠上,當烏倫古河從東往西流經“我”家所在的阿克哈拉小村時,河流已經很淺窄了,若是遇上暖冬則幾近斷流。而這一年,“正是罕有的旱年”……《遙遠的向日葵地》正是在這樣惡劣環(huán)境下生存的記錄。
在那片荒野中,一切都貧瘠得不可思議:“我”家搬到葵花地邊的第一天,做飯用水是從水閘縫中漏出的一股細流,緩慢、低淺而混濁,用一只碗舀了很久才收集到半鍋水;洗頭成為奢侈,洗澡更是不敢想象;沒有手機信號,要走很遠很遠,站在原野中唯一的凸點上才能打通電話。住在地窩子里,沒有天窗,黑洞洞的;爐子的煙道也不通暢,做飯時濃煙滾滾,嗆得人直咳嗽;最無法忍受的還是塵土滾滾,刮一陣風,上一口稀飯還是白的,下一口飯上就糊了黑黑厚厚的一層。
但生命就是那么頑強。在遼闊而苦難的荒野中,“我”媽和叔在百畝向日葵地里終日勞作,雖然三天兩頭吵得天翻地覆,但“不吵架的時候,幸福值還是蠻高的”。母親養(yǎng)了一群驕傲的雞,“公雞特心疼老婆,整天眼珠子似的護著”;還有一群“嘎嘎嘎”叫起來聲勢浩大的鴨子,在長達半年的冬天里吃得太多,以致第二年春天被趕下河時像石頭一樣沉進了水里;還有像狗一樣黏人、越養(yǎng)越多的兔子,其中一只對母親簡直寸步不離。而在所有動物中,丑丑和賽虎是不可缺少的家庭成員,大狗丑丑喜歡惹是生非,偷鞋、趕羊;小狗賽虎溫柔膽怯,偶爾仗勢欺人,也只是站在家門口吼叫,極力“聲”援。
在作者的筆下,那些遙遠的向日葵地的人和事是那么的生動有趣,而實際上,那萬畝向日葵地卻命途多舛。在“我”媽種葵花的第二年,正遇大旱天氣,原本貧瘠的戈壁灘幾乎寸草不生,南面沙漠中的野生草食動物——鵝喉羚為饑餓所驅偷吃農作物?!拔摇眿尫N的百畝葵花苗剛長出十公分高,就在一夜間被啃得干干凈凈;無奈補種了一遍,第二茬青苗冒頭時又被啃光了;再補種第三次、第四次……這第四茬葵花苗終于無比幸運和分外蓬勃地出芽了!
李娟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優(yōu)美淡香,她以旁觀者的忠實態(tài)度,不加評判地記錄了哈薩克人的行為作派、喝茶串門、民俗民風,抒寫了那片土地的壯麗風景,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獨特迥異的世界。從她的視角望出去,斜陽沉重,空氣金黃,田野壯麗遼闊,葵花地日漸華盛,粗糲的大地和驚異的白云都令人著迷。
此外,作者對生命、對世界的思考,以及對自然和萬物的敬畏之心深深打動了我。李娟大部分時間和外婆一起生活,當她每天下班回家,看到外婆拄著拐棍迎接自己時,感慨“那是我今生今世所能擁有的最隆重的迎接”;每到周末,她都會帶外婆出去閑逛。但外婆已經九十多歲了,全部的力量只夠用來活著,外婆“已經沒有同路人了,她早已迷路。她在迷途中慢慢向死亡靠攏,慢慢與死亡和解。我卻只知一味拉扯她,不負責地同死亡爭奪她……其實我早就隱隱意識到了,唯有死亡才能令她展翅高飛?!?/span>
在《大地》一章中,作者深深感知:四腳蛇是與大地最相似的事物。它匍匐不動,靜靜消失進萬物之中……而我脫了鞋子,赤腳站在粗糙堅硬的大地上。站了很久仍無法消失。我是與大地完全相反的事物……越走,越感到地心引力的強大。我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次又一次地抗拒成為一顆種子。
李娟用她的文字告訴我們,無論人類如何改變,大地永不改變。大地最雄渾的力量是什么?不是地震,而是萬物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