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4月09日
◎楚天旭
父親去了,一去就是30多年。留下母親和嗷嗷待哺的我們兄弟姊妹幾個。父親去時,我還在牙牙學語,小弟尚在襁褓之中??梢韵胍姡赣H病逝之際,是多么的遺憾和留念,這世間是如此的美好,看著他的孩子們能夠健康成長竟成為一位正值英年的父親的最大遺愿。
千里江陵一日還。經(jīng)常在想,如果有魂靈的話,父親的魂靈定會沿大渡河而下,直入長江,飛流直下,過三峽,返回他生前日夜思念的故鄉(xiāng)——江陵,那是個被稱為魚米之鄉(xiāng)的江邊小城。那里是生養(yǎng)他,也是讓他無限眷念和心碎的地方。當年,在日寇入侵時,父親尚年幼,只有 10來歲左右,隨我的爺爺逃難出來。途中,我的爺爺病餓交加倒下。后來,年幼的父親毅然加入抗日大軍,開始了他的軍人生涯。
回顧父親的一生,歷經(jīng)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隨軍進入甘孜,又從部隊到地方工作,經(jīng)歷了建國初期、文革動亂,改革開放之初卻英年早逝??上?,在我牙牙學語之際,父親就英年早逝,無緣從父親的口中得知其一生的故事。
緣于父親,一直以來對江陵都十分向往。但因父親早逝的緣故,自己和兄弟姊妹竟然都沒有去過江陵。但對于江陵,可以說是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熟悉的是,在“千里江陵一日還”的夢境里和書里畫中對江陵情有獨鐘,心里和夢中無數(shù)次的拜訪過這座千年古城。這座古城,因“地臨江”“近州無高山,所有皆陵阜”而得名,位于湖北中南部、江漢平原腹地、長江荊江段左岸,濱臨萬里長江黃金水道,順江而下直抵武漢、上海,溯江而上可達三峽、重慶。那是個魚米之鄉(xiāng),自古以來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同時,還緣于一位友人贈閱的,熊召政先生的4卷本小說《張居正》。通過這本書,尤其是通過被譽為“張江陵”的明朝首輔張居正這位人物使自己加深了對江陵的印象。正是在明王朝陷入深重危機、財政入不敷出、流民四處鬧事、政治腐敗不堪的情況下,作為改革家的張居正發(fā)揮其不世出之奇才,創(chuàng)造性地進行了偉大的政治運動。任期間,張居正竭力推行改革,大膽起用人才、清量土地、改革稅制、整頓講學,開創(chuàng)了萬歷新氣象,明朝迎來了新的生機。張居正無愧于最杰出的政治家的稱號,堪稱國家之棟梁,民族之驕傲。書中介紹的張居正 “用循吏,棄清流” 的用人之道尤其讓人深思。
開創(chuàng)萬歷新政的張居正在皇太后、皇帝和政治盟友馮保的支持下,達到了人臣所能得到的及至。但繁華過后總是孤寂。張居正的十年新政,其重點在改變文官機構(gòu)的作風,這一文官制度受各種環(huán)境之累,做事缺乏條理。張居正力圖振作,要求過于嚴厲,以至抗拒橫生。在他有生之日,他猶可利用權(quán)勢壓制他的批評者,可是一旦身故,他的心血事業(yè)也隨之付諸流水。張居正任首輔十年,所積累的權(quán)勢和人脈看似深厚不可動搖,卻沒有想到在其去世不久就被小皇帝迅速清算,多年的心血也隨之而去。
現(xiàn)在,世人認為張居正最大的失誤有幾點:一是沒有在健在時培養(yǎng)接班人。二是事事躬親,沒有很好地下放權(quán)力,最后積勞成疾。三是與小皇帝的關(guān)系處理得并不好,對小皇帝的教育并沒有起到效果。四是失去了廣大官員和士林的支持。據(jù)《明史》記載,到了最后世人對張居正“日惡之”。從后來查抄張府看,張居正雖不算大貪,但也決非潔身自好,一個一向反對貪腐之人,竟背地里如此作為,難怪萬歷要動搖對老師的好印象了。在其任首輔期間,其父親在荊州收取了地方官員奉送的數(shù)千畝的良田,恐怕張居正未必全然不知情的。
除了張居正,江陵還有許多名人。江陵歷史悠久、文化燦爛,各種人文景觀和歷史文物交相輝映,可謂是人杰地靈。自楚莊王元年(公元前 689年)至秦昭襄王二十九年(公元前278年秦將白起拔郢始置江陵縣),20 代楚王在江陵建都,延續(xù)411年,成就了作為春秋五霸戰(zhàn)國七雄的宏圖大業(yè)。其后至宋太祖乾德元年(公元963年)荊南(南平)國亡,先后又有14代帝王在此建都。西晉羊祜取鶴教舞,清朝太守鑄牛鎮(zhèn)江,在此留下了珍貴的遺跡,創(chuàng)造了膾炙人口的民俗文化;鐵牛磯、抗戰(zhàn)紀念園底蘊深厚,龍淵湖、內(nèi)荊河風景迷人,松鶴堂、仙鶴樓歷史悠久;沙崗鎮(zhèn)紅軍街至今仍保存著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鄂西特別委員會舊址、鄂西蘇維埃聯(lián)縣政府舊址等十多處文物;賀龍、周逸群等革命前輩曾在此留下戰(zhàn)斗足跡,從這里走出了賀彪、譚友林兩位共和國的開國將軍。江陵既是一片物產(chǎn)富饒的土地,水土肥沃,是典型的魚米之鄉(xiāng)。同時,江陵更是一片人才輩出之地。
“落葉歸根”是中國人的最好歸宿,但父親卻沒能夠如愿。成人之后,我選擇了只身前往遠隔千里的高寒牧區(qū),遠在雪域高原,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讓自己對魚米之鄉(xiāng)江陵更多了幾分向往。伴隨著時光流逝,世事磨礪,對父親的了解也多了些許,漸漸理解和明白了父親在世時,始終想帶著我們一家人回到他故鄉(xiāng)的念頭。畢竟,江陵才是父親和他的子女的故鄉(xiāng)。
每每想起父親艱難坎坷的一生,我便止不住眼角酸楚。英年早逝的父親所給予我們的不僅是血脈相承,還有那對我們的愛,如滾滾長江水一樣綿綿不息,一路奔流,回歸千里之外的江陵,并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