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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食記

甘孜日報    2021年03月28日

   ◎宋揚(yáng)

   作家張潔在《挖薺菜》中,開頭便是一句:“我對薺菜,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

   特殊年代,人們吃不飽肚子,野菜救荒遂成一段沉痛而溫暖的記憶。而今,城市高樓林立,哪里去尋野菜的蹤跡呢?

   春日好風(fēng)光,有桃花紅,梨花白,菜花黃。周末踏春的我們突然發(fā)現(xiàn),小城濕地公園附近竟出現(xiàn)了一大塊荒棄的菜園。菜園盡頭,建筑工人正緊鑼密鼓施工打圍——大概,這里將有新的大廈拔起。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我們趕緊加快腳步朝田野深處走去。

   油菜籽在此生生落落。地上,青油菜東一根西一窩發(fā)了芽,挺了稈,開了花。仔細(xì)找,一些肥嘟嘟的油菜芽兒還未來得及開花,一掐,鮮嫩有汁。

   雜草太深了,不定睛細(xì)看,斷然不會有新的驚喜——草叢中,野蔥、香菜匍匐于地。它們似乎知道自己并沒有機(jī)會出現(xiàn)在菜市場,葉綠根壯不是它們的追求,它們也無意與雜草爭奪陽光、雨露和養(yǎng)料。但是,它們根扎得深,韌盡十足。我欲拔,嚓的一聲,根斷了,有濃郁的香味入鼻,如醍醐灌頂……

   冬寒菜、青油菜,我們很快收獲了兩大捆?;丶衣飞?,野蔥、霍香、香菜之大野異香依然頑強(qiáng)穿越車后備箱的縫隙隱隱而來。

   繞道專程去菜市場,買回鯽魚幾條。入野蔥、精鹽、料酒碼魚片刻。開火,燒菜籽油略煎,撈出魚,底油炒香豆瓣醬、泡姜、泡海椒,摻水,燒開后下魚軟燒。魚熟裝盤。湯中勾薄芡,下野蔥與霍香,再燒開后,倒出芡汁淋魚身。紅的是油,白的是蔥,綠的是霍香,看著養(yǎng)眼。

   老父牙齒不太好,我們把青油菜又摘選一次。留下的胖而嫩,根根都是精華。菜籽油燒得滾燙,撒幾粒干辣椒和干花椒爆香,翻入青油菜急火猛炒,只擱少許鹽。初嘗,微微帶苦已傾心。細(xì)品,回味帶甜,更得苦盡甘來之小確幸。

   涼拌香菜也不復(fù)雜。吳伯簫先生在《菜園小記》中的描寫——“芫荽在散發(fā)脈脈的香氣”我算是領(lǐng)略到了。芫荽就是香菜。洗過香菜的盆是香的,裝過香菜的竹篩是香的。用刀一斷,香菜之香洶涌而至,鋪天蓋地,整個廚房都是香的。以精鹽、生抽、芝麻油、白砂糖現(xiàn)拌現(xiàn)吃,根根脆,口口香。香菜宜吃生,腌久即塌,風(fēng)味大失。

   當(dāng)晚的餐桌上,紅燒的、清炒的、涼拌的,都是來自那塊荒地上的“野菜”。我們一番饕餮,連平時挑食的孩子也敞開肚皮,直呼“好吃!好吃!”

   這些“野菜”,其實(shí)超市里都能買到,嚴(yán)格而言,他們算不得真正的野菜,但這些“半野春蔬”為什么那么誘人呢?思來想去,我算是明白了:它們是我們一根一根從土里掐回來的,菜里有我們的勞動之苦,有我們一家人踏春的天倫之樂,更有我們離開家鄉(xiāng)后對土地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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