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2年06月10日
龍蒼溝水景。
遠(yuǎn)古的白鴿。
龍蒼溝天生橋。
龍蒼溝芒刺杜鵑。
◎本網(wǎng)記者南澤仁 文/ 陶雄輝/圖
初夏,赴龍蒼溝疊翠溪采風(fēng),我沒有提早了解疊翠溪的面貌,只想這么輕輕一走就走進(jìn)去,單憑心靈與它交會。
全省上百名媒體人聚攏龍蒼溝底,乘坐觀光車沿彎彎繞繞的山路而上。路兩旁,草木興旺,灑滿陽光的樹葉閃著綠光,像葉片是一對對會飛的翅膀。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雙手握緊面前的扶桿,不時隨車身轉(zhuǎn)過彎道,一搖晃,半身都露在車外的陽光里頭。車速掠起的風(fēng)拂過面頰,溫柔平和,像森林在耳畔呼吸,低吟。旁坐的人體諒道:“彎道有點多?。 蔽页c頭回應(yīng),沒有說話,因為我不能替風(fēng)表達(dá),那些清甜的訊息來自哪一朵徐徐打開的花。
車停在半山腰的觀景臺,放眼望去,疊翠溪森林廣袤,山巒靈秀俊逸。我們按路標(biāo)提示,徒步朝山下長約7公里的生態(tài)溪谷觀賞線路行進(jìn),一段棧道把我們送到了一條清澈發(fā)亮的河溪邊。溪上有一座吊橋,人們走在上面,橋在用很小的力量搖擺。渡過橋,橋還在那里徑自輕擺,像淙淙水聲是在對它悠悠地唱歌。
我們走向橋?qū)Π兜囊粭l依山石徑,露水浸濕過的路面落滿大大小小的葉片,色彩鮮妍。溪水從旁流過,水中有碩大的頑石在陽光下發(fā)著黑,透著亮。樹蔭下的石頭長出了綠苔,還有青草,看久了,以為是一群樸拙天真的生物在溪谷中游遨。
石徑可容兩人并肩行走,聽到身后有人聲靠近,我的步子就朝著路邊輕挪一點,幾個人從旁經(jīng)過,越走越遠(yuǎn),遠(yuǎn)到像云片被風(fēng)吹散。一個小姑娘放慢腳步走在我身旁,想是路不夠?qū)?,就再挪了一點,她也沒有朝前走的意思。我們就一高一低說起了話,我們一邊說,一邊忘記說了什么,只看見我們的影子像一只羚羊子,巧妙地穿過了一片又一片樹林。對岸林中有布谷鳥在鳴叫,細(xì)聽那聲音不是叫出來的,倒像是古塤吹奏出來的清幽寂靜。繞過一個彎道,水回漩,上有秀美的樹枝掩映,藍(lán)鹀的叫聲在樹上鳴囀,它不像我們聽到的那么細(xì)長,而是叫聲一出就帶著金屬光澤般的回音,那音波是自然與生命最初的語言。我能從鳥聲中識辨出它們的名字,因緣我從小在高山牧場長大,我們的木屋就建造在森林中,每天早上從各種鳥鳴聲中醒來。在林中放牧,總諦聽到有鳥兒在呼喚我的名字:布赤。布赤。每一聲叫,都好聽清亮。有好幾次,我險些就答應(yīng)了。后來再想,我該答應(yīng)的,說不定鳥兒就會帶我去見識一個翅膀般輕盈的世界。
遇見一座石橋,站在上面認(rèn)真地看溪水緩緩流動的樣子,那安靜的力量使溪水透出溫潤碧綠。渡過橋,隨著石徑登上山腰,見一道溪流從石縫涌出,二三尺長,聲音剔透。一連看到幾處這樣的幽澗與激流時,響聲宏大如一場雨打在沉甸甸的青稞地里。
走不太遠(yuǎn),迎面遇見了一面巖壁,壁下有一彎棧道,木板緊密而結(jié)實,走在上面聽不到腳步聲。護欄的木頭上顯露出許多節(jié)疤,河邊上的藤樹枝蔓爬上穿繞其間,像這段棧道是巖壁自生的,且繼續(xù)在生發(fā)綠枝一樣。壁上長滿了青苔,伸手觸摸,打濕了手指,細(xì)探卻不見一絲流水的跡象。繼續(xù)走,聽到一點細(xì)小的水滴聲,就看見巖壁上落下了一串串水簾子,捧起雙手去接住水滴,嗒一聲落在手心里,是一次清涼地問候。水簾背后,有一處苔蘚覆蓋的石臺,其間閃動著一簇淡紫色的光茫,走近一看,是幾株盛開的獨蒜蘭,它們開得那么幽靜迷人。走在前面的人,伸長了手想要去觸碰到它,雨簾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衣袖。他只好抖抖袖子繼續(xù)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蘭花,那不舍的樣子像是在望一個遠(yuǎn)離喧囂的女子,散發(fā)著淡雅潔凈的品質(zhì)。
走到巖壁盡頭,石徑又把我送回到溪邊。一路上,溪流忽左忽右,不時又穿過堅韌雄奇的古樹林,像一場引領(lǐng)。
不知走了多久,向四下探望,溪谷中只有我一人在行進(jìn)。這時候,前方響起了一陣人聲,是同行的人站在一處路標(biāo)下面商量去向。路標(biāo)指示,持續(xù)下山需走2.5公里可抵達(dá)入口,登上石梯則可以乘坐觀光車返回。抬頭仰望,幾級石階上有一處豁亮的平臺。有些人登上了石梯,有些人還在猶豫,有些人一埋頭就朝山下走去。我繼續(xù)下山,因為海拔低,氧氣充分,我沒有絲毫倦怠。感到陽光濃烈時,石徑通向了古樹蒼穹,薄霧在闊葉林間彌漫。我的腳步輕踩著石板,那節(jié)奏像叩響了一場鼓點。林中草木釋放的四氣五味,使我的心洋溢在一種快樂里,正當(dāng)我興起這念頭時,那個已經(jīng)模糊、淡忘的夢境,又鮮明地浮現(xiàn)出來:
“許多人朝著一束溫暖的陽光走去,他們走著走著就走進(jìn)光里不見了。我一直在走,走了許久也不能抵達(dá)那束光,我的影子因為無助而變得輕薄起來,像一頁白紙被風(fēng)輕輕吹起,很快又被風(fēng)撕成了許多個碎片……”
夢醒來,耳畔還響著那凜冽的風(fēng)聲。打開窗簾,見世界正被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輕輕擦去。
林中的霧障正在慢慢散開,路的盡頭有銀白的光柱照進(jìn)來,耀得人睜不開眼?;秀备械?我原本就在夢中的那束光里。走出林間,就來到了仙女瀑,聽見有喊山的聲音,抬頭便望見一道溪流從對岸山上激起千丈浪花,輕盈落下。這美妙讓我想到是山上住著一個心靈手巧的織女,剛剛織好了一匹白緞,一抖,它就從山上飄落而下了。錦緞的邊子上浸染了深綠的水潭,水面上繡著成雙成對的鴛鴦。站在水潭邊上的人們朝著瀑布?xì)g呼,瀑布用同樣的酣暢之聲回應(yīng)他們。人們朝著鴛鴦歡呼,驚起鴛鴦?wù)归_翅膀雙雙飛起,像人們胸中呼出的歡愉一樣清新明快。
我的腳步?jīng)]有停留,再轉(zhuǎn)過一個彎道,瀑布就不見了,像我樸素的心歷經(jīng)了一場美妙的幻境一樣忽然。我聽到前方有更大的水聲跌落,仰頭就見一道更高的瀑布從高山峭壁之間,凌空垂下,水花飛濺的聲音響徹山谷。腳下的石徑像有生命似的蜿蜒穿入了瀑布之中,我登上去,站在其間看著瀑布從眼前落下,大口呼吸,心胸豁然開朗,這是瀑布給我的啟迪啊。
遠(yuǎn)望,茂密茫茫的叢林中,有一條溪流,那潺潺的流水沖積著耀眼的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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