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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香

甘孜日報    2022年07月15日

◎郭俊良

楝花開,抽蒜薹;楝花燦,吃“捻轉(zhuǎn)”;楝花落,烙油饃。當我們村前村后高樹上的布谷鳥不停地鳴叫的時候,就離我心心念念的麥收近了。

故鄉(xiāng)在黃河故道,那里土地貧瘠,鹽堿化、沙化嚴重,又干旱少雨,早年間田里機井也少,缺電缺柴油,灌溉困難,只能靠天吃飯,小麥每畝收成百斤左右,老百姓吃飯以粗糧為主,玉米、高粱、紅薯就成了一日三餐的主角。高中畢業(yè)前,一年中能吃上白饃的可以按頓數(shù)——吃上白饃是我一年四季的夢。

隨著麥收時節(jié)的臨近,我的味蕾越發(fā)難以控制,每天數(shù)著指頭過日子。母親看著我挨餓的樣子,總是無奈地安慰我,我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等著。當麥穗微黃,麥粒逐漸飽滿之時,母親就會到路邊找那些撒種時遺落下來的麥稞,用鐮刀割下麥穗,回家后在粗石頭上搓下麥芒和麥殼,用簸箕簸干凈,在地鍋里炒熟,放涼,再在石磨上磨成“碾轉(zhuǎn)兒”,“碾轉(zhuǎn)兒”是大地贈與我的禮物,用雞蛋炒了吃,或用新蒜調(diào)了吃,鮮嫩清香,味道鮮美,我們像過年一樣用它來打牙祭。

生活艱辛,親情濃厚?!澳朕D(zhuǎn)兒”磨好后,母親總是讓我們兄妹幾個給街坊鄰居送一些分享,街鄰也會回贈我們一甌涼粉,兩把干菜,幾根小蔥。濃濃的鄉(xiāng)情就醞釀在了這麥田的清香里。

“小麥青大麥黃,油菜花落碾軋場”,打麥場,是我童年的游樂場,記載著童年的苦痛和歡樂。那年春天,父親的腸胃經(jīng)受不住玉米紅薯長年累月的喂養(yǎng),開始口吐酸水,瘦得皮包骨頭,很想吃點白面或大米,母親看著已見底的麥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這時,生產(chǎn)隊開始收拾打麥場了,社員們把一垛垛麥秸鍘成牛草,把草歸攏到生產(chǎn)隊草棚之后,隊長讓我父親把剩下的草沫收拾干凈,看能不能找出點吃的喂喂肚子。父親用木锨小心翼翼地把草沫揚了揚,居然收了半袋像麻雀舌頭一樣的秕麥子。

母親如獲至寶,把它拿到石臼里搗,用籮篩,一遍遍加工之后,竟然加工出半斗細面。蒸白面饅頭是舍不得的,看著家里幾個饞嘴的流著口水的孩子,母親咬咬牙帶著我們姐弟幾個到野外捋榆葉,摘掃帚苗、灰灰菜等野菜,再小心翼翼地用白面拌上這些菜葉,把它蒸成蒸菜,偶爾還搟一點面條,做點甜湯,在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硬是靠那半斗白面挺了過來,父親的胃病也日漸好轉(zhuǎn)。

父輩視土地如生命。從麥葉泛黃開始,父親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田間地頭走一走。圓盤一樣的太陽從地平線上慢慢升起,露珠在低著頭的麥穗上閃閃發(fā)光,晨霧裹挾著麥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父親呼吸著麥的香氣,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剝幾粒麥粒放到嘴里品嘗,飽經(jīng)風霜的臉很快瞇成了核桃。

后來我從那片黃土地走出去了,剛參加工作時,每到麥收時節(jié)弟弟都會打來電話,問我收麥時能不能回去,當父親確認我不能回去時,就會失落地對弟弟說:“開鐮吧”……

滄海桑田,以前貧瘠不堪的沙土地,經(jīng)過改良,現(xiàn)在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米糧倉,小麥畝產(chǎn)千斤以上,貧窮和饑餓早已遠離了我們。

從呱呱墜地到十年寒窗,從牙牙學語到外出求學,從步履蹣跚到城市立足,麥香與我有了割舍不斷的親情。無論生活多么富足,我都不會忘記那些生活中曾經(jīng)恩賜過我們的東西,以及那些被艱苦生活磨礪的歲月。

麥香,總是光顧我夢鄉(xiāng)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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