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煥發(fā)

老蔫佝僂著的身子硬硬地挺著，身后蒼茫的空間讓他的衰老和渺小無限放大。小毛沒預料到會遭遇這個老頑固。

老蔫出了名的犟，不多言語，說過的話很少重復，只是雙眼緊緊盯著你，手中握著常年不撒手的工具——或者鎬、鍬。這個習慣，從他兒子偷獵不幸淹沒在這片沼澤就很快開始了。

犯錯的人應該遭到懲罰，但老蔫惱怒于沼澤的冷酷，兒子死了，連尸身都沒了。于是老蔫竟有了類似于精衛(wèi)填海、愚公移山的念頭，他要把這片沼澤填平。

這個想法被村里人嗤笑了一陣子，但很快人們發(fā)現(xiàn)，老蔫真的就是一鍬一鎬地折騰著。在人們各種驚異的表情中，他的身子慢慢彎曲了，像蝦，隨時會沒入這片沼澤。

小毛和干部們做了好多工作，告訴老蔫，這濕地是受法律保護的，何況你兒子也犯法了……我兒子是犯了法，可這沼澤殺了我兒子就不犯法嗎？

小毛們不知如何應答，勸說沒什么成效，老蔫也沒什么出格的行為。面對這蒼茫的濕地，他真能填平？

小毛告訴老蔫，來的這些開發(fā)商，要斥巨資開發(fā)這片土地，包括老蔫一直想填平的沼澤。這下，老蔫的想法也就實現(xiàn)了。

老蔫的眼中，隨著小毛的敘述漸漸燃起了光，這么多年的冰冷被注入了熱度。你是說，他們可以填平這片沼澤？

得到小毛肯定的回答，老蔫突然如暴怒的獅子。

不行！

眾人滿是驚詫更有畏懼的錯愕中，老蔫一字一頓地說：你們說過，這濕地是被法律保護的！這，還是我兒子的墓地。他犯的法，我要守著，還清！

這衰老渺小的身子，已經(jīng)融入了背后的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