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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康崗上的弦音

甘孜日報    2023年06月09日

放牧草原。 本網(wǎng)資料庫圖


◎阿珂東子/文 馮光福/圖

“我不寫論文,因為我沒有習慣泡在博物館的群書里埋頭尋找祖先的氣息。真實的人文歷史在田間地頭?!比宋淖骷胰试鐾自@樣說過。

誠然,草香與泥土的味道,是經(jīng)歷了生物進化的痕跡。特別是民間音樂,記載固然很重要,前提是記錄者得把一首鄉(xiāng)曲的韻律吃透,再去評說其曲式和曲風。五聲調(diào)式遍布于中華大地的每一個角落,音符組織不一樣,個性也就凸顯了。

芒康崗的弦子熱情奔放,怎么美怎么來,講究旋律的婉轉(zhuǎn),不管是金沙江邊的索多西、安白溪,還是噶拖河畔的卡莫定、徐中村,還是悠悠瀾滄江邊的鹽井和曲孜卡,處處美韻撩人。漫曲一首蜿蜒天際,如芒康崗的山河,延轉(zhuǎn)在蒼茫的橫斷山南。

芒康西繞弦音就是芒康弦子最好的個性展現(xiàn)。

風從芒康崗掠過,掠過東拉山,漫游在瀾滄江和金沙江峽谷岸。源于玉樹高原的兩條大江游龍般纏繞著康南高高隆起的大地。這里的風也這么帥氣,正如這里的人的口頭禪“帥得像達拉西饒一樣”。不錯,就是他,那位帥得迷倒康南,帥得四方的人跑來找他的達拉西饒。

康南大地盛產(chǎn)帥小伙,帥小伙多,可達拉西饒不一樣,因為那一手弦子演奏得無比美妙,亮開嗓子動人的弦韻把男人都能迷醉。他是芒康崗的驕傲,在金沙江和瀾滄江的峽谷沿岸,一直被贊美,也一直被仰望。

上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末,康南各地,達拉西饒的名氣家喻戶曉。放牧的草原上,草根的泥土里都散發(fā)著達拉西饒的弦子芬芳。森林里,每一個角落傳出的人聲十有九個都是學西饒的弦子風格的。日落黃昏,村寨的每一個有光亮處,錄音機把西饒的弦子音樂串成七星北斗,串成大河讓大人小孩都在旋律中美好入眠……

拉薩的大街小巷處處都能聞到弦子的氣息,那時候,正是達拉西饒的弦子演奏盒帶風行于雪域高原的年代。那個歲月里,達拉西饒的弦子盒帶像高原的雪花一樣,飄落在每家每戶的屋頂,飄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里。

達拉西饒,芒康縣徐中鄉(xiāng)姆頂達拉村人,上世紀80年代行走在云南大理和西藏的青年商人。傳說喜好白色的服裝,時而著一身白色藏服,時而著一身雪白西服加雪白甩尖皮鞋。傳說他的帥氣無從比喻,沒有人能把西饒的帥拿來跟誰比。這可能是因為他的弦子演奏和演唱實在太迷人了,人們就賦予他神話般的幻想,使西饒如此動人帥不可喻。甚至有時,我也會幻想自己成了西饒,可惜,我還沒有見過達拉西饒的音容笑貌。

我表弟跟西饒是生意伙伴,后來聽表弟講西饒的故事,說他們一行從巴塘或芒康搭各種車,坐車廂,行上七八天路程,到大理。大伙兒精疲力盡的入住招待所,都疲憊不堪的倒在各自的床上。西饒卻洗臉梳頭,從箱子里取出弦胡,一句語重心長的“呀呀……拉上一曲,想念家鄉(xiāng)咯……”,便悠悠道來美妙的弦子,旋律是那樣動人,那樣如癡如醉,同伴們在西饒的美好弦音中思鄉(xiāng)難忍,都嘀嘀噠噠開始掉眼淚。

達拉西饒的弦子演唱和演奏風格,在保持芒康徐中弦子風格的基礎(chǔ)上,融入巴塘榮莫弦子和德欽弦子的旋律特性。之所以西饒的弦子風格能贏得各地弦子愛好者的追隨與模仿,是因他融合各地的旋律轉(zhuǎn)音技巧,醞釀出與眾不同的西饒風格,從而使弦子在演奏和演唱的風格上引起各地弦子愛好者的共鳴。音樂的最大功能在于它能激起個性相同者的喜怒哀樂之情緒,讓人們不由自主的跟著哼鳴放聲歌唱。美妙的弦音可以讓孤獨的牧羊人哭泣,這是每一個曾在山谷間生活的人真實的體驗。

我盡力用我的滴水之才,去詮釋芒康西饒的弦子個性,因為,讀懂西饒,便就讀懂風行在芒康崗歡愉的弦音。沒有多少人去追問西饒是怎樣帶著那些美妙的旋律去異地他鄉(xiāng),又是怎么從遠方帶來那些動人音符的。因為,聽眾里有心的少,只取悅于耳朵的聽眾多。如今我只能在破響的錄音帶轉(zhuǎn)換的上世紀90年代西饒的弦子演奏音頻里,體會噠噠噠舞動在弓弦上的迷人的彈指,和縈繞著其不一樣人生體驗的,如泣如訴的動人歌唱。不必再在意他的容貌是多么的帥氣逼人,只為其纏繞心靈弦音癡醉其中。聽,是一種能力,一種感知旋律之美的能力。聞得弦音之味,就需要去深究弦音之后的回味。記得上世紀90年代初,村里有人樂呵呵的得到西饒的錄音帶,憨憨的笑著擠出一句“管他是哪個,唱的太動人了。”是呀!西饒在生活中經(jīng)歷了多少磨煉,他解開自己在經(jīng)歷中所遇困惑的妙方便是弦子。提起弦胡如是傾訴,把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交代給一把弦胡,用自己美妙的歌喉傾訴所有的心扉。然后卸下所有煩惱,面對迎面而來的困惑,繼續(xù)行走自己的人生之旅。多么好呀!這就是音樂的魅力。

世界各地突然興起音樂療愈,人們用各種演繹來打造舒適的所謂演繹療愈場所。他們在梵香裊裊中閉目吟誦,那些被安慰的人在扭扭捏捏的所謂的音樂治療中自我陶醉。假若能帶去的是心,那么收獲的便是心。帶著故作的神態(tài),神秘涓流心中,心里的困惑怎么會解開呢?有時候美好是不用故作的,因為,我們離自己的內(nèi)心太遠了。

音樂需要起于心便悅耳。心底升起的弦韻,帶著內(nèi)心所有的情愫舒展。這是曾往返在茶馬古道上的很多像西饒一樣的人總結(jié)出的音樂之旅。這些從橫斷山的東南邊沿走向喜馬拉雅地區(qū)的趕馬人,這些開著東風牌汽車押著貨物穿行在國道214線、國道318線的人,無時無刻都與弦子陪伴。馬背搭著弦胡走過了多少世紀無從考證,后來那些開車往返在國道214線、國道318線的汽車人,幾乎每一輛車上都有一把弦胡。他們常說:“弦子是可以解渴的,弦子是可以傾訴的”。

是呀!弦子的歌詞里這樣唱道:“大江大河是金沙江和瀾滄江,恩情不過山澗的清溪”。又譬如:“嘴里唱弦子無暇念佛經(jīng)。只愿余生一生向佛”。他們用各種寓意深重的歌詞表述心思,彈奏著醉人的弦音傾訴心中的苦樂?!皟?nèi)心有話用歌來訴,夢里相思弦子來傾”。蒼茫的世界屋脊,茫茫的橫斷山南,西饒們帶著心靈的弦音循環(huán)著同樣的旅途,美妙的弦音跟隨他們從芒康崗傳向遠方。

累了嗎?那就聽一曲西饒的弦子吧!想家了吧?那就來一曲西饒的弦子吧!

是的,西饒是一個時代的弦音的代表,備受熱愛中,他完成了一種使命。人已歸西,弦音流芳。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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