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3年12月15日
◎高亞平
一條山溪,自東南向西北靜靜地流著,水清亮亮的。水中多白石,多游魚。兩岸則是蔥郁的樹林、田疇和蒼翠的山峰。放眼望去,是滿眼讓人沉醉的綠,和雜糅其間的紅和黃,秋色已漸漸浸染了山林。我也是隨著秋的步伐,再次來到隴縣八渡的。
這是我第三次來八渡。前兩次分別是夏天,這次,我則特意選擇了秋天。原因么,無非想看一看這里靜美的山林,體味一下這里醇美的人事,使自己疲累的身心得以休憩?!皽胬酥遒?,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边@里雖無滄浪之水,但卻有八渡之水,相信亦可濯吾塵心。更何況,我的好友早已卜居于此,且在山水間筑有簡樸的小院。壘石為墻,木柵為門,院落蕭闊,遍植花木,房屋數(shù)間,泥墻青瓦,簡素中透出一種淡遠,亦足讓人心愜。
我是半上午到達朋友小院的。車剛一停穩(wěn),朋友已笑吟吟地出現(xiàn)在車邊。下車,入院,頓覺眼前一亮。數(shù)叢白菊依院墻根而生,蕊黃而葉綠,濃翠中顯示出一派勃勃的生機。微風起處,花搖枝顫,似在向我們頻頻致意。而三間廈房前,臨窗栽種的兩窩葫蘆,生長得正葳蕤,巴掌大的葉片間,藏著一個個粉白色的葫蘆,若一個個憨嬰兒,在秋光里酣眠。青山,綠水,小院,瓦房,秋菊,葫蘆……以及散淡的主人,一時間,我竟有些恍惚。我驀然間想起了前人的一副對聯(lián):繞屋一灣水綠,開軒數(shù)朵峰青。此景此境,可不正契合了這副聯(lián)語。
滌杯后,便坐在院中一梧桐樹下飲茶。梧桐樹高可兩丈,樹葉濃密,仰望之,若碧玉堆砌而成。樹葉映在杯中,茶水也就更見其碧澈了。想起去年夏日,也是在此樹下,三四位好友于夜間納涼,大家邊喝茶邊閑談,夜風吹著,四周蟲聲唧唧,偶聞有農(nóng)人在田野里銳聲吶喊,其聲粗獷,初不明其意,詢之方知,原來是秋莊稼將熟,農(nóng)人擔心野豬糟害,故巡夜以驅(qū)之。一邊是國家動物保護法,一邊是農(nóng)人要生活,山里人生存之不易,由此可見。聊著喝著,不覺夜半,但見一輪明月,從屋后的東山頂上升起,一時清輝滿地,連心也覺得澄明了許多。有螢火蟲亮著燈,一閃一閃的,從眼前飛過;有夜鳥在不遠處,一聲一聲的鳴叫;蟲聲如雨,灑落山野。茶喝淡了,話也越說越少,夜涼如水,大家卻均無睡意。還是主人說明天還要爬山,一再勸大家回屋休息,我們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庭院。
閑談間就到了中午。朋友撤掉了茶盞,安排大家在院中吃飯。菜蔬自然是從院中的菜園里采摘的,水靈而鮮嫩,有黃瓜、豆角、土豆、青菜,再加上炒雞蛋和醬牛肉,雖簡素,亦足讓人開顏。何況,還有老酒,就更讓人暢懷。正飲間,忽見有人在圍墻邊探頭探腦,就聽主人招呼:“是老聶嗎?進來喝兩杯!”便聞柴門一響,一個五十多歲山里人裝束的漢子,大踏步走進了院中。朋友趕忙起身迎住,并向我們做了介紹。老聶也不客氣,自己掇過一把凳子,坐在飯桌邊,和我們邊聊邊吃開了。其實,老聶我是見過一面的,盡管沒有交談過,有關他的故事,我也是略知一些的。去年夏天,我隨朋友來八渡白鶴坪小住期間,一日上午,我倆正在沿河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散步,迎面過來一輛摩托車,開車的是一位漢子,車后備廂上載著音響,音響開得老大,放著秦腔折子戲,從我們身邊駛過,這人便是老聶。原來老聶上世紀70年代,曾在白鶴坪村插隊多年。盡管后來返城,但還是念念不忘這片留有他青春歲月和夢想的土地,不忘這里的山山水水和父老鄉(xiāng)親。兩年前,他從西安一家企業(yè)甫一退休,便毅然回到了小山村,承包了一片土地,種莊稼、養(yǎng)雞,在此安家落戶。村里人也很歡迎他,親切地稱他為老聶。他在此也過得很滋潤。飯間談及這些事,老聶幾杯酒下肚,也是頗為激動。他說他感恩白鶴坪這塊土地,也感念村里的父老鄉(xiāng)親。
下午去白鶴坪村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村莊不大,也就二三十戶人家的樣子。村莊被樹木和莊稼包圍著,顯得很安靜。還有幾戶人家,遠離村莊,住在村外,就更見其幽靜了。家家皆為青堂瓦舍,雖老舊,但卻整潔。院中有樹有竹,木柵欄做成的圍墻上,爬滿了凌霄和絲瓜,紅的花,黃的花,碧綠的葉,讓人眼睛發(fā)亮,不由駐足。而院落外,就是一片片的莊稼地,地里長滿了將熟的大豆、苞谷。莊稼地的遠處,則是河流、青山。人們世代在這里耕作,在這里生活,也在這里死去。他們活著的時候,日日眺望著自己的家園,故去后,和草木一樣,也便融入進這片生生死死眷戀的土地。
我們還去了東溝。東溝為一大山溝,溝深而幽,山坡上長滿了板栗樹。走在山道上,如走在由栗樹葉鋪成的錦毯上,綿軟而踏實。此間有一種美食名曰柴火雞,系用大土灶大鐵鍋大柴火,將本地出產(chǎn)的土雞洗剝干凈,剁成塊,燉煮而成。我品嘗過一次,味道確實不錯。但我想,若給柴火雞中加入本地產(chǎn)的板栗,那滋味一定會更加鮮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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