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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

《甘孜日報》    2015年08月17日

    ■蘇子
    記得父母在世時,過年總想著回家。特別向往小時候一家人在一起團年的氛圍,老的少的一大家子,早早地備下年貨,吃的穿的用的,能添置的盡量添置新的。父母不知疲倦地忙碌著,孩子們跟著興奮。年三十清早,父親就開始殺雞宰鴨、燉煮烹炸,忙活大半天,終于做得滿滿一桌的年夜飯,孩子們早已迫不及待地守在桌旁。
    外婆和母親總是先取了桌上每道菜的一小份,放在一個盤子里,拿到院子的一角擺上,在一個香爐似的小瓦罐中熏“酥”(藏族敬先祖時用酥油糌粑焚熏稱“酥冬”),香煙繚繞中,燒上錢紙。錢紙燒完就把那盤敬供的菜倒在余火中。最后,再把酒灑在周圍和火堆上。一邊認真地做著,一邊嘴里念念有詞。父親點燃鞭炮,噼噼啪啪一陣響過,大家悉數(shù)入席。家鄉(xiāng)的年飯一般在下午四點左右開始。只聽鞭炮聲遠遠近近此起彼伏。總是父親開頭說幾句賀歲的話,然后,全家老小共同舉杯,年飯在一大家子和睦喜慶的氣氛中開席。
    以長輩的說法,年夜飯不能太晚。因為,吃完年夜飯要徹底收拾清掃,倒掉所有垃圾,寓意把舊的一年掃走,準(zhǔn)備迎接新的一年,初一是不能動掃帚倒垃圾的。吃罷年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過年才有的糖果點心,喝著酥油茶,孩子們聽大人們講家族里的老人老事。那時沒有電視,也沒有春晚。年三十晚上講究守歲。晚上餓了就把下午年飯剩下的豐盛的菜肴熱熱吃。孩子們嘰嘰喳喳特別興奮。備下的包子、餃子、酥肉、鹵菜、涼菜、燉菜之類,一般可以吃上一個多星期。這期間不會再新做飯菜。也不定時開飯,隨時都可以吃。記憶中守歲很難熬到天亮。后半夜,我們幾個孩子疲憊不堪東倒西歪地睡著了,長輩們才收拾歇息。
    初一,當(dāng)我們從睡夢中醒來時,床頭已擺好了過年的新衣服、新鞋。這是我們最興奮的時刻,盼了一年的新衣服在箱底壓了好幾個月,現(xiàn)在終于可以穿上了。我自己穿,外婆和母親為弟弟妹妹穿。穿上新衣服后突然走路都不一樣了,神氣活現(xiàn)地爭著比誰的好看。衣服兜里裝滿了糖果瓜子。那時少有成品衣服買,顏色和樣式也很單調(diào),大多數(shù)是在裁縫鋪里定做的。為了多穿幾年,父母總是把新衣服做得比較寬大,穿在身上不大合體,不是長了就是肥了,袖子和褲腳總是要挽一圈起來,新鞋穿著也咯腳。但這些都無所謂。絲毫不影響我們喜悅的心情。原本那時候也不講究,只要有新衣服穿就心滿意足了。初二開始,我們跟著父母去給家族中的長輩拜年、走親戚。聽著大人們贊揚誰誰又長高了、長乖了之類,心里像喝了蜜一樣舒坦。兜里裝滿主人送上的糖果,品嘗各家準(zhǔn)備的美味,到大街上逛逛,再把兜里的幾個零錢都買了自己喜歡的小東西,笑容滿面,樂不可支。
    后來,我長大了,在外工作,但每年都要回家過年。家里多了幾個幫手,父母也沒那么忙累了。不過,過年的大事還是由父親做主。包括年飯菜譜都是父親親自決定并操作。我們幾個姐妹打下手。后來各自成家又有了小輩。因為種種原因,全家人聚在一起團年也不容易了,但不管再忙,我都會盡量抽空回去,從來沒認為自己是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把自己和家人劃出一道鴻溝,而是認為孩子回家和父母過年天經(jīng)地義。血濃于水的親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會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后來,外婆、母親相繼去世了。全家團年就不再成為必須,有時候想想,父母是全家人的紐帶和支撐,父母在哪里,親情就在哪里。父母過世了,姐妹和弟弟天各一方,回家過年的愿望也就沒有那么迫切了。除了偶爾出差回去看看,很少專門在春節(jié)回去團年了。父母過世后,春節(jié)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長假了,沒有了親情團圓的意義,少了一種牽盼和往日的興奮,多了一絲惆悵和思念,漸漸地淡去了年味。
    兒子結(jié)婚后雖和我同住在一個城市,近在咫尺。但是,現(xiàn)代年輕人的生活觀念,對父母的依賴與親情,不能和我們這輩人相提并論,即使春節(jié)想多在一起聚聚也不容易。他們有自己的應(yīng)酬安排,不可能強求他們守著你。有時會感到落寞孤單,于是感慨,在物欲橫流、人情淡漠的年代,周圍沒誰在乎你、需要你,你的存在對別人已不再重要。心生感慨,春節(jié)便是一個普通的節(jié)日符號,守望著一份清閑、恬淡、簡單,靜靜地回味那些曾與外婆、父母、兄弟姐妹一起過年的往事,愈加濃烈的親情溫暖著塵封已久的記憶。
    年,依舊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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