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榮
很少有人會把積雪和明月聯(lián)想到一起。溫暖的月光伴著寒冷的積雪,把整個夜晚映得恍如白晝,遠處的山巒清晰可辨,眼里的草原更加遼闊,就連那靜立的經堂也更加肅穆,甚至可以讓你清楚地看到自己斜長的影子下面那些被深埋的生命。這時候伸出手指微微觸動虛幻透明的空氣,你會分不清是寒冷還是溫暖,你會自覺不自覺的聯(lián)想到那在月下私語的有情人。
明凈皎潔的月光,蟾宮輕舞的嫦娥,是古今中國文人的最愛。月圓月缺,都會激涌他們多情的靈魂和無限的才思。所以,月亮一直伴隨著中國文化歷史前進,是中國文化空間里不可或缺的一個主流載體。
海拔4000余米的金馬草原,離天很近。一輪明月掛在深邃的夜空中,圓圓的、大大的,仿佛可倒映出你仰望星空的影子。閃爍晶亮的星星化作一朵朵精美多彩的花兒,布滿整個夜空,隨遇而安,有意無意地襯托著皎潔的月。這是我所看到的世界上最美麗最動人的月。
我在想著:如果古時那些情寄山水的文人騷客看到的是這樣一輪明月,是否會寫出更加驚世駭俗的不朽詩篇?
其實,這樣的月陪伴了我整整二十多個春秋,我應該滿足了,也形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當我還不知道你是風景的時候,你已經是一處絕無僅有的風景。
夏天的金馬草原,有溫暖和煦的陽光,有一碧千里的牧場,還有,還有星落棋面的帳篷。
我一直向往在仲夏,于草原深處搭建一處透明的帳篷,夜晚躺在帳篷里,打開窗戶,讓微風徐徐吹進一屋子的清香,仰望著凈空的明月,用一種溫柔的愿望臆想這輪明月的柔媚。迷醉處伸出手指撓撓它的癢癢,或者面對著它靜靜地講訴一個只屬于自己的故事。
草原的明月還會在某些固定的時刻呈現(xiàn)出難得一見的景觀。
很少有人會把積雪和明月聯(lián)想到一起。雪的寒冷,月的溫暖;雪的真實,月的飄渺;雪的靜態(tài),月的靈動。但如果把月的銀光和雪的潔白融合在一起,把月的凄美與雪的孤獨編織在一起,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景觀和心情呢?
冬天的草原很冷,冷得讓人窒息。夜晚依然會有閃亮的星辰與明月交相輝映。這時候,溫暖的月光伴著寒冷的積雪,把整個夜晚映得恍如白晝,遠處的山巒清晰可辨,眼里的草原更加遼闊,就連那靜立的經堂也更加肅穆,甚至可以讓你清楚地看到自己斜長的影子下面那些被深埋的生命。這時候伸出手指微微觸動虛幻透明的空氣,你會分不清是寒冷還是溫暖,你會自覺不自覺的聯(lián)想到那在月下私語的有情人。
只要心中有愛,世界將不再冰冷。是的,在這個時候月最能給予的就是一種超越層層隔膜的大愛。
縹緲紅裝照淺溪,薄云疏雨不成泥。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子,如果有這樣一片云雨,蘇東坡還會不會寫出“暮云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這樣患得患失的詩句?李商隱還會不會有“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不朽詩章?人們還會不會只是在中秋、只是在愛情里才會把月光當作刻骨相思的依托?
有時候真想把明月偷偷摘下來放在懷里,貼在心口上,時不時地撫摸,時不時地親吻,看它是否一如傳說中那樣冰涼、那樣光滑,或者,或者那樣精致可愛。
因為明月,塵世得以凈化;因為塵世的凈化,才有了明月。當這片土地上傳來陣陣機器的轟鳴聲;當一縷縷夾雜著無盡塵埃的濃煙沖上云宵;當一片片青葉上沾滿污垢;嫦娥還會不會羅衫輕舞換人間天上多彩明媚?吳剛會不會已經掄不起斧頭而無力臥倒在桂花樹下?玉免還會不會豎起耳朵聆聽凡俗的心事,偶爾降下幾滴甘露?珠峰頂上的明月會不會成為最后的絕響?
明月本是永遠的風景,是不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厚重的生活,所以才會給明月穿上了黑色的衣裳?但愿“月”長久,千年共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