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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魔(一)

甘孜日報    2017年03月24日

    ■賀先棗

    老漢兒姓蘇,人家就說他姓得不好,一輩子、祖祖輩輩都是“輸”。逢年過節(jié),老漢兒到公路邊的小賣部買點東西時就同人爭論,說,其實,他家本是藏族人,不是漢族的那個姓,是人們叫走了音。蘇老漢兒的家在離村子很遠的一個山溝里,要到他家去得走很長、很險的山路。蘇老漢兒的父親、父親的父親一直都住在那里,蘇老漢兒把守住那幢石壘墻、先是草蓋頂、后來是一部份用了舊瓦蓋頂?shù)睦衔菘醋魇抢^承祖宗的家業(yè),很是上心。

    那條溝當?shù)厝私凶霭咨硿?,因為有一條常年有野豬、老熊、野牛出沒的小路,白花花的。路的盡頭有一眼浸水塘,蘇老漢兒的房屋離那眼浸水泉不遠。順著那溝再往上走一陣,便是當?shù)厝藗兎Q為“老林子”的地方了,穿過老林子,再翻山,就到了真是藏族人居住的地方,山那邊是藏族人放牧的牛場。

    單家獨戶過日子,在別人看來很是冷清難受,但蘇老漢兒卻說在白沙溝里過日子舒服得很。他種了好多玉米、洋芋,吃糧不怎么愁,更何況,蘇老漢兒還有祖?zhèn)鞯慕^技:“扳刀”。他用扳刀法、用繩扣、設陷阱、放槍,家里野味不斷。蘇老漢兒養(yǎng)了二女二男,一個個精壯無比,兒大女成人。

    只是,十年前老伴兒去背燒柴時,老林里突然躥出那頭野牛,瞪著血紅的眼睛來追她,逃跑中她從石崖上跌了下去。和和睦睦幾十年夫妻,眼睜睜看著她慢慢痛死,蘇老漢心如刀絞。彌留之際老伴兒的幾句話雖使他十分生氣當時又發(fā)作不得。老伴兒說:我最丟不下的就是蘇狗兒,他才五歲,你要答應我,帶著他們搬到下邊村子里去住。你打野物太下得手了,那些野物恨我們這家人呢。你答應我,搬家吧,搬到村子里去住。就在他遲疑著怎么回答時,他老伴兒痛苦地長喘一口氣,閉上了眼。

    埋葬了老伴兒,蘇老漢兒閉口不提搬家的事,而是把他家祖?zhèn)髁撕枚啻摹皠澋丁蹦贸鰜砟ツタ纯?,看看磨磨。那“劃刀”是用上好鋼鐵打成,刀長一尺左右,下面刀把也長一尺多點。刀頁如彎月,刀背厚一指,刀口卻薄,鋒利異常。安“劃刀”是將一尺多長的刀把埋在地下牢牢固定,一尺長的刀鋒露在地面,倘有野獸路過,立時開膛剖肚,因此稱之為“劃刀”。

    蘇老漢兒用這“劃刀”殺過野豬,也殺過野牛。那白花花的山路上經(jīng)常彌漫著獸類的血腥味,使得野獸們都不敢朝這里走。但是,一當老天爺一月、兩月不下雨,獸類還是要順著那條白沙路來那眼浸水塘飲水。躲在樹上的蘇老漢兒,在月色下、在星光下看得真切,便去那些獸類必經(jīng)之路把刀埋好。獸也警覺,飲了水一邊用鼻子探路,一路小心翼翼慢行。蘇老漢兒見獸快到埋有“劃刀”的地方,便勾動明火槍板機,明火槍在山谷里轟響如雷霆萬鈞,蘇老漢兒同時搖晃樹木,大聲吼叫,獸一驚,慌忙中往前猛躥,“劃刀”開膛剖肚,一剎那間血水四濺,哀鳴聲震溝谷。天亮時,蘇老漢兒家已是肉香四溢!

    蘇老漢兒對兒女們說就是要用這把“劃刀”宰了那頭老野牛。那頭把他老伴逼下石崖的老野牛曾經(jīng)從“劃刀”上逃脫。蘇老漢兒清楚記得那一幕:那天下午,太陽光還照在山頂上,那頭野牛飲了水往回走,上了很長的陡坡, 來到那一點雖狹窄卻有些平緩然后開始下坡的地方,那是一處安埋“劃刀”的好地方,他看了好久才選中了那里。當野牛剛走到那里,蘇老漢打響了明火槍,發(fā)出了怪叫聲。誰知,這頭野牛并沒有即刻驚惶失措往前躥,而是突然停下腳步,昂頭大叫幾聲,繼而埋下頭去,小心看路,走到安放“劃刀”處,揚起頭用角撞刀,那刀安放在石縫中本以為穩(wěn)如泰山,它那一撞,“劃刀”連根拔出,“咣”一聲丟在了一邊。它這才放開四蹄,分開灌木樹林揚長而去。把個蘇老頭兒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的是,事過不久,它竟然把他的老伴兒逼下崖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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