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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味(四)

甘孜日報    2017年05月05日

■賀先棗

接連幾個晚上,全村人都聽到了那讓人膽寒的聲音。桑珠達吉幾天下來已經(jīng)瘦得失掉了人形。他敲開了瞎眼老人的小木門。老人一開口就說。我已聽到了,我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它不會饒過你的,不會的。那我怎么辦?怎么辦?桑珠達吉嚇得什么招數(shù)也想不出來了。村里沒有人會去打它的,我看,你還是走,走得遠一些,走到人多的地方去,也許它不會找到城鎮(zhèn)里去,天知道,它會不會找到那些地方去,我也說不準,它已把你身上的氣味記住了,一天它不死,它一天就不會忘記。瞎眼老人說這些話時顯得一點主見也沒有,反讓桑珠達吉更加心虛,更加膽怯。

那一夜,大青馬驚恐萬狀的嘶叫突然變成了撕心裂肝的哀鳴,桑珠達吉急忙抓起明火槍出去。房外馬欄里的大青馬的屁股鮮血淋淋,連站立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馬欄一側(cè)碗口大幾根的木桿全被那頭熊闖斷,一灘稀泥里清楚地留下了它那巨大的腳跡。

馬兒是徹底沒有用了,瞎了眼的老人“阿格”的勸說在桑珠達吉心里掀起了波瀾:那頭熊已經(jīng)把自己的氣味記住了,它一天不死,它就一天不會忘記。桑珠達吉越想心里越發(fā)虛。只好遠走高飛,讓那頭熊找不到自己。直到有一天天快亮時,桑珠達吉才下定了決心,走,走到那些人多的城鎮(zhèn)里去,難道說那頭熊還能追到城鎮(zhèn)里來?

恰好,村寨里有幾個青年人要出門,不敢再猶豫,桑珠達吉就隨著這群人離開了村寨。出村只有一條小路,那條路好像沒有窮盡,路的兩邊又是綿綿不斷的高大的灌木叢,灌木叢后面不時傳來野獸低沉、讓人心驚膽顫的吼聲。青年人們都害怕了,便一起放開嗓門吆喝,用石頭朝路邊的灌木叢里亂打。桑珠達吉盡量擠在人群中間,同大伙一道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好容易走到了有汽車來往的公路上,桑珠達吉上了汽車才放下心來。兩天以后,汽車,就把桑珠達吉帶到了住著那甘肅那個皮毛商的店鋪里。桑珠達吉就對甘肅的皮毛商說,熊膽和一批皮毛隨后就到,自己是先來一步,看一看情形的。皮毛商一聽不由喜出望外,就去買來了兩瓶酒,算是給桑珠達吉接風。還說,只要他們今后在一起了,要掙錢,容易。讓桑珠達吉先在店鋪里幫忙,吃住都在店里,每天還給他五元錢。桑珠達吉心里喜歡,嘴上卻沒說什么。

皮毛商不再把桑珠達吉當外人,就教他如何用那種已經(jīng)開始掉毛的老羊皮、小牛皮來做成豹皮、用“雪豬皮”做成水獺皮。還教他如何染色。桑珠達吉算是開了眼界,他暗笑自己,當年把煮熟的洋芋和在酥油里真是膽小得很,那樣的買賣能找到幾個錢?現(xiàn)在是長了見識了,一張小牛皮搖身一變成了豹皮,這錢真是來得太容易了,原來怎么就沒有想到這些?

不料,一個月過去了,桑珠達吉的“貨”沒有到,又過去了半個月,還是沒有消息。皮毛商有些沉不住氣,再三追問,桑珠達吉總是有理由回話。

同皮毛商翻臉是兩個月后的事,也怪桑珠達吉自己,喝醉了酒,突然又想起那頭熊來,正好,皮毛商又趁著酒興學熊叫,把桑珠達吉嚇得鉆到了桌子下面,哆嗦著把有頭熊在“追殺”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皮毛商才知道他盼望了許久的“熊膽”和一批上好的皮毛原來是一場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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