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文

沿317國道西行，翻過雀兒山，就進入了色曲河峽谷。這是條名符其實的峽谷，河水湍急，兩側山勢高峻陡峭，林木茂密。沿谷而下，不到100公里就到了金沙江邊，過江就是西藏江達縣。

色曲峽谷是橫斷山脈的一道皺褶，束狹而險峻。但這里卻是川藏交通的要塞，古時的川藏茶馬古道北線和今之川藏公路(317國道)都別無選擇地要從這里經(jīng)過。因為這個原因，這個荒遠的峽谷就成了兩地間交通的走廊，千百年來，有難以數(shù)計的僧侶、官員、商賈和馬幫從東北的石渠、色達而來，從東南的甘孜、道孚、雅安、康定而來，從西邊的拉薩、昌都而來，又從這里走向遙遠的異地。從春到秋，每天都有上千的騾馬從峽谷里經(jīng)過，逶迤連綿數(shù)十里，馬蹄聲、鈴鐺聲夜夜不息，整個峽谷千百年地充滿了喧囂和騷動。

峽谷中段有個叫更慶的地方，是古代的一個小驛站，往來馬幫都要在那里歇腳、用餐，久而久之，那里就形成了村寨。自公元1448年，德格土司家族博塔·扎西生根和西藏名僧唐東杰波在那里建起湯甲經(jīng)堂后，那個地方就逐漸形成了德格土司的官寨和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從此人們稱扎西生根為“德格甲波”，意為德格國王，史籍稱其為第一代德格土司。第六代德格土司嘎馬松執(zhí)政時期，又在湯甲經(jīng)堂旁修建了規(guī)模宏大的更慶寺，后經(jīng)第七、第八世土司的努力而完工，成為德格土司的第二家廟。清雍正年間，自第十二世土司登巴澤仁開始，后經(jīng)第十三、十四世土司相繼努力，在更慶寺旁修建了氣勢恢弘的德格印經(jīng)院。這座印經(jīng)院因收藏文化典籍多、刻板多、印刷工藝，成為藏文化三大發(fā)祥地之首，有藏文化寶庫的美譽。自此，更慶寺和印經(jīng)院就成了藏傳佛教的棲居地和佛界高僧的聚居地，也就成了藏傳佛教信徒的朝圣地。此后的德格宣慰司、德化州及德格縣的治所也一直設在更慶鎮(zhèn)。

如今的更慶鎮(zhèn)，依然沉浸在古香古色的境界中，依然信念堅定地沿傳統(tǒng)的軌道在緩緩地行進，沉淀于小鎮(zhèn)的豐富多彩的文化，并沒有被鋪天蓋地的外來文化所動搖所蕩滌。

在色曲河峽谷，不僅有更慶鎮(zhèn)以其豐富的文化沉淀使人唏噓驚嘆，還有龔埡古堡令人神往前趨。

龔埡古堡位于河谷下段龔埡鄉(xiāng)境內，從更慶鎮(zhèn)沿谷而下不足20公里路程。龔埡古堡是嶺國時期甲察大將(甲察王)建立宮殿的地方，坐落于河谷東側的山腰臺地上。甲察是《格薩爾》史詩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一生率軍東征西討，協(xié)助格薩爾征服了眾多部落和方國，最終建立起強大的嶺國。據(jù)學者研究，甲察是個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他是格薩爾同父異母的哥哥，系中嶺部落幼系首領僧倫王漢妻拉呷志瑪所生，協(xié)同格薩爾征戰(zhàn)數(shù)十年，建立了赫赫戰(zhàn)功，在30員大將中排位第二，在德高望重的七君子中也排位第二。嶺國建立后，格薩爾派他鎮(zhèn)守中嶺國(嶺國分上中下三部)，并把龔埡一帶給他做了封地。龔埡在嶺國誕生之前就是嶺部落的老根據(jù)地，甲察受封后，就在今龔埡鄉(xiāng)達更村境內的拉翁山上(即今之龔埡寺所在地)修建了中嶺國的都城。后來霍爾國白帳王率軍入侵嶺國，甲察率軍出戰(zhàn)，不幸戰(zhàn)死，從此人們稱他為甲察王。

甲察王的王宮坐落在龔埡寺背后一個突兀的山頭上，都城散布于周圍。山包高數(shù)十米，坡陡路險，攀爬可上。其上為一個千余平方米的平臺，四周陡峭的地方，還殘存有圍墻的石砌根基，平臺中央呈四合院式的夯土筑成的平頂?shù)锓?，就是甲察王的宮殿。在山頭上可俯視四野，地勢非常險要，加之石砌圍墻的護衛(wèi)，確有“萬夫莫開”的堅固。山包后是片低凹的開闊地，再后，是一座駝峰形高山，其上有兩處哨碉遺址，遠遠地就能看見殘破的土墻。王宮四周還有一些附屬建筑的遺跡，但整個都城的規(guī)模顯得很小，就象一個軍事要塞，無論如何也與車水馬龍、鶯歌燕舞的情景聯(lián)系不起來。甲察王將都城建在此地，是因為此地不僅是經(jīng)濟文化通道，也是嶺國東部最重要的門戶，是一處軍事要地。

自龔埡沿峽谷而下，十多公里就到了金沙江崗托渡口，過江就是西藏的江達縣。這個高山峽谷中的渡口是川藏交通的必經(jīng)之地，從康區(qū)北部而來的商賈、僧侶和官員都無一例外地要在這里渡江才能進入西藏。所以自古以來，崗托渡口就以其位置的特殊而一直被視為兵家必爭之地，古代康區(qū)的方國和土司的軍隊在多次交戰(zhàn)中就曾以這個渡口為拒守和進攻的要點。1950年，張國華率解放軍18軍進藏時，主要兵力也是從這里渡江西進的，渡口西岸那個10余米高的圓形石壘建筑，就是藏軍為阻擊解放軍渡江而建的碉堡。然而，在這個渡口，當時一槍未響一兵未亡，解放軍就順利渡江了，原因是解放軍進藏受到了當?shù)孛癖姾筒糠稚蠈尤耸康臍g迎，他們?yōu)榻夥跑娞峁┝酥С趾蛶椭?，致使拒守江邊的藏軍放棄抵抗，撤回了昌都?/p>

色曲峽谷是康北地區(qū)一條奇異的峽谷，雖然它長不足一百公里，且束狹險峻，卻蘊孕了豐富多彩的人文奇葩。在這里，古道文化、土司文化、佛教文化、建筑文化、醫(yī)藥文化，樣樣都別具特色，樣樣都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