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年

古人利用藤類、樹根的天然形狀制成的家具，叫“曲錄”“曲祿”“曲彔”。五代詩人歐陽迥詩：“倚松根，傍巖縫，曲彔腰長身欲動”。這類家具統(tǒng)稱根結(jié)家具。

根結(jié)家具，也稱“天然木根家具”，以天然木根拼接攢成全器，依據(jù)樹根天然盤根錯節(jié)、變化無窮的特點，依其造型審時度勢，在絲毫不露斧鑿痕跡，看不出接縫和鐵釘?shù)臓顟B(tài)下，天衣無縫地巧妙拼合攢裝而成，在功能上具備家具的各種功能，還要在形態(tài)上符合結(jié)構比例，如腿面、椅背、扶手及各部位比例、角度等，坐上去要有舒適感，且堅固耐用。在外觀上要富有自然生趣，既可觀賞，又有實用價值，具有淳樸自然、清新悅目的效果。

根結(jié)家具形制奇巧，隨形生動，或老干盤曲、或虬曲蜿蜒、或奇孔空透，或褶皺崎嶇，結(jié)構豐實疏密得體，包漿醇厚，渾然古貌，蘊含天趣。天然木椅抽象的意味多于具象，時代又賦予它新的價值。

根結(jié)家具，有專門鑒賞方法：皺、透、丑、漏、油、舊、瘦。“皺”要求家具皺折而生動，越皺越美觀；“透”指家具前后橫斜通透，產(chǎn)生空靈的視覺；“丑”指家具沉淀內(nèi)秀，越看越美；“漏”指有上下縱向或彎曲的貫通，有引人入勝的感覺；“油”指包漿，皮殼油潤，似有邀人撫摸之感，人喜歡與其親近；“舊”指家具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火氣全退卻，個性沉穩(wěn)，外柔內(nèi)堅；“瘦”指家具精干而凝神，必須是有神的瘦。有神則越瘦越可多變，無神則死。

例如：曾拍賣過的清代天然根結(jié)椅一組，以天然木隨形制成，古樹根虬枝，纏繞糾結(jié)，飽滿有力，似有山巖之峭拔，巖石之嶙峋，洞天之變幻，頗具自然雅趣。整器形制闊大，造型古樸典雅，姿態(tài)優(yōu)雅雋永，隨體曲折，天然成趣。匠師審形度勢，將盤根錯節(jié)、蒼拙遒勁的奇木根妙手銜接，展現(xiàn)出自然天成境界，可謂根結(jié)家具奇品。不事雕琢的天然形態(tài)，符合古人“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以器載道”之典型。

天然木家具的例子，在不少文人畫家均有專門的著錄，并把此類家具繪入畫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其身影。例如宋《果老仙蹤》根結(jié)香幾，這類天然樹木或樹根制作器物，直到清代康熙年間依然十分流行。古代文人倡導一種不經(jīng)修飾和雕琢的自然文化，這和儒家思想中的人與自然、天人合一的宇宙觀不謀而合。根結(jié)家具是文人文化的最佳載體，在歷代都是很受文人歡迎的一種家具，不隨波逐流，自成風骨，其風采卓爾不群、超凡脫俗。

在《明式家具研究》記載中，王世襄指出，“模仿樹皮作為裝飾，是在這種風尚的影響下出現(xiàn)的”“這種風尚”是文人追求自然的風尚。隨著這種審美情趣的深入發(fā)展，必然會出現(xiàn)使用珍貴木材制作全身雕刻樹皮紋或樹癭紋的家具。究其緣由，此類家具蒼勁、空靈的自然形態(tài)風格，非常符合文人的審美情趣。紋飾變化多樣，除壽桃、如意紋、花朵圖案等，還可見雕刻的葫蘆紋、太極紋等宗教圖案。這些小巧精致的紋飾，富有流水般的畫面感，可謂別具一格。天然根結(jié)家具構成了文人及高士生活意趣的一部分，并以此貫穿天人合一的哲學觀和宇宙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