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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孜日報    2018年06月19日

◎杜明權

春天一到,暖風從東邊的山峰尖兒緩緩地吹下來的時候,一夜之間,后山密林里的鳥猛然增多,振羽展翅,從這一顆樹飛到那一顆樹,從這一山坡噗簌簌地飛到那一山坡,撒一天空震動靈魂的鳴啾,像天女散花。

不到半個月時間,萬山為蔥蘢的草木覆蓋得嚴嚴實實的。

除開斑鳩渾厚圓潤的歌唱,黃鸝鳥婉轉的吟哦,白天很難聽到其它的鳥叫聲,眾多的鳥叫聲被村莊、場鎮(zhèn)嘈雜的市聲所淹沒,只有到了傍晚,落日隱到西山那邊,西天霞光還未完全褪去的時候,一切正各自靜悄悄地歸于寧靜,這時,百鳥的唱和聲就開始凸現(xiàn)了出來,蕩在耳膜里愈來愈清晰。像村邊的太陽能路燈,隨著夜幕的徐徐拉開,顯得越來越明亮耀眼。

為了在靜夜里聽鳥鳴,我?guī)鲜謾C以及兩把充電手電筒,我想,若果把兩把手電筒都用完電了,手機電筒還可派上用場,再往身上搽一些驅蚊驅蟲藥,把所有必備物品裝到掛包里掛到肩上,就緩緩地向后山的森林里進發(fā)。

母親說:“天已黑了,你往哪里跑?”

我笑笑回答說:“去野外散散步?!?/p>

“黑燈瞎火的,散什么步?”母親有些擔心,“野外蚊蟲蛇蝎的……”

母親對世界的觀念與我的許多觀念不一樣,我知道她要提醒我而想要說些什么話,我笑笑說,“沒有什么的,我走幾步就回來了,不會走得太遠?!?/p>

天光尚亮。茂盛的草木把曾經的小徑覆蓋得若隱若現(xiàn),高大的喬木撐起的巨傘遮住了天空。一只只拇指大的山雀在枝葉間喋喋不休。為了預防蛇蟲侵害,我穿上了應該冬天穿的高幫皮鞋,走了幾百米山路,感覺皮鞋有些燒腳了,腳底像生了火似的灼熱。

群鳥歸巢,在樹上撲騰騰地亂飛,嘰嘰喳喳地亂叫。其實,也沒有什么鳥巢,它們只是爭搶能歇腳的樹枝罷了。

桐油花燦爛開放的時候,有好斗的藍雀拖著一條長尾,花枝招展地在山上山下高高低低地飛,在百花間快樂地嬉戲。春季結束,時序才剛剛步入初夏,便不見了它們的蹤影。我們這一帶起伏綿延的群山,屬于秦嶺余脈,鳥獸種類繁多,山林呈現(xiàn)出良多趣味。曾經喜鵲來過,烏鴉來過,也是各類山鷹的家園,但已經有二三十年了,不知何由,是否是氣候的變化,或是森林太茂密不便于它們捕食,還是人類的干擾影響等諸多原因,總之,我再沒有見到過它們在這片群山之間上下翻飛的身影了。喜鵲在高枝上奮力爭窩、烏鴉沙啞的鳴叫,都深深地躲藏進我童年遙遠的記憶中。

身邊的山泉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啄木鳥在遠處弄響了整片竹林,像鼓師在快節(jié)奏閃電般地擊打著一面小鼓。

艱難地爬過一面山坡,來到了一條平坦的村社公路上,遠遠近近的公路兩邊,散落著稀疏的人家,窗戶的燈光隱隱約約。大功率手電的光柱,照得很遠。為了等待夜間鳥的出現(xiàn),我走走停停,在山林里散步至半夜時分,大概離家已經有了五六里遠。樹林間的清風徐徐而來,群星閃爍,“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此時,四聲杜鵑、二聲杜鵑、李桂陽等鳥兒,伴著明月清風,紛紛施展著它們悠揚的歌喉,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激越,那一頭喊“李桂陽”,這一頭鳴唱“布谷”,林子深處又傳來“豌豆燒饃”,像訴說,像呼喚,像歌唱,空谷傳響,蕩氣回腸,好像在我的靈魂抑或夢中吟唱。偉大的大自然是如此地厚愛和獎賞我們。

在大好春光里,鳥的歡鳴,清越嘹亮,使人驚異的是,沒有哪一只鳥兒會走調。我猜想,千百萬年來,大自然可能把那些吟唱走調的鳥兒通過自然選擇掉了。大自然愛護一切生命,但是,走調的鳥兒,知心難覓,它們的基因逐漸沒有被大自然保存下來。

沒有鳥鳴的森林,那一定是無限寂寞的森林。鳥是人類的朋友,這些恐龍時代的精靈,大自然的寵兒,作為地球上偉大的后起之秀,我們人類將如何善待它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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