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0年03月11日
◎劉昌宇
七年前,一場身體上的變故,讓著名作家馬原毅然告別了繁華的都市,攜帶家人由上海到海南,再到云南糯山姑娘寨定下居來。清新的空氣,甘冽的泉水,參天的古木,賦予了他不盡的創(chuàng)作靈感,使得他的身心也得以康復(fù),而曾經(jīng)的疾病亦讓他開始追問生命的本質(zhì)。這本《姑娘寨》,就是他徜徉在云南糯山,在講述哈尼族人的生活及歷史演進中,發(fā)出的對生命原鄉(xiāng)的追問。
作者講述了主人公“我”在姑娘寨隱居時的奇異故事,講述了在普洱茶廠、鄉(xiāng)村小學(xué)和原始山林中的各種見聞,其中交織著哈尼族人的英雄故事與歷史傳說——六百年前的英雄帕亞馬,為獅子舉行送葬大典的祭司尊盤風(fēng),救了哈尼族人的金勺子……作者以其一貫的先鋒派小說筆法娓娓道來,超越現(xiàn)實的場景構(gòu)筑,無視時間的事件敘述,并雜以濃郁的哈尼族風(fēng)情,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奇異、混沌而壯麗的邊地世界。
姑娘寨是當(dāng)?shù)毓嶙迦酥饕木劬拥?,這個族群只有語言沒有文字記錄,久遠的歷史完全憑借年長者的口口相傳。在這桃花源似的古老村落,激蕩的先鋒文學(xué)與哈尼族搖曳多姿的邊地風(fēng)情相遇了,以一種魔幻而又奇特的方式,瞬間迸發(fā)出耀眼的華光。馬原借助當(dāng)?shù)丶浪?、獵戶等一眾人之口,循著他們的講述,與當(dāng)?shù)孛癖姽餐槿氲焦嵛幕淖穼ぶ?。在這場飛鴻雪爪的追懷中,馬原時而以第一人稱2020-03-11,時而化身“馬老師”,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敏銳的歷史觸覺,在這個原始而古樸的村寨里,欣然感受著哈尼人悠遠而神秘的人文景觀。俠肝義膽的帕亞馬,追求自我的祭司尊盤風(fēng),哈尼族人與生俱有的勤勞和勇敢,血性和擔(dān)當(dāng),機敏和謀略,在他們身上時時閃現(xiàn)。斑斑的血淚,憂傷的悲鳴,仿佛在高亢地述說哈尼人錚錚不屈的精神斗志。姑娘寨之于馬原,就好比是馬爾克斯之于《百年孤獨》中的馬孔多一樣,都成了他們心目中的一方圣土。所不同的是,馬爾克斯通過馬孔多,講述了一段拉美國家的百年滄桑史;而馬原則借助姑娘寨,最終找回了除東北之外,他足可托付一生的生命原鄉(xiāng)。
在馬原的筆下,姑娘寨美的原始純凈、美得撼動人心?!澳吓瓷缴喜菽臼[蘢蝶舞鶯飛,一派繁榮之象?!倍嶙迦颂赜械母绿婆凉?jié),漫山遍野的櫻花更是綻放得極其嬌艷?!澳鞘且环N養(yǎng)眼的令人賞心悅目的淺粉色,一棵樹一小片,一溜樹便是一整條花海。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麗,一種無以名狀的詩意?!鼻迩鍦\淺的文字,一下子就把人的心融化了。而相映成趣的是,這里的民風(fēng)民情也美得讓人神往。寬暢、舒適的樹屋,讓身居其間的游子,轉(zhuǎn)瞬間心靈便能安頓下來;在狩獵現(xiàn)場,即使素昧平生的路人,也能從“見者有份”的族規(guī)中分到一份獵物;而他們對哈尼文化和原始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則尤為令人感佩——遇見外族人偷伐先祖墳地里的參天古樹,他們甚至?xí)幌佑萌迦说牧α?,以生命的代價與之展開殊死的搏斗……
出人意料的是,在這好山好水的姑娘寨,馬原也沒有忘記時不時地用他靈氣十足的文字調(diào)侃一下自己。有意思的是,他由之前的“我”,很快轉(zhuǎn)變成正襟危坐的“馬老師”,于白山黑水間,灑脫不拘地說道著對馬原作品的理解。這種花絮似的穿插,雖然在整個敘事體系中僅占很少的比重,但細心的讀者還是不難發(fā)現(xiàn),馬原對姑娘寨的傾力描繪,已然將蒼樸雄渾的哈尼族歷史,搖曳多姿的哈尼族風(fēng)情,深深地融入到他真性情的寫作中。對姑娘寨美的追尋,不禁喚醒了他的初心,讓他沿著自己業(yè)已久遠的文字,找回了在城市森林中失卻的寧靜、淡泊、從容和率性。姑娘寨讓他曾經(jīng)疲乏的身心,得以詩意地棲居,讓他曾經(jīng)茫然躁動的靈魂,得以愜意地安頓,姑娘寨給了作家鳳凰涅槃般的重生!這就不難理解,馬原為什么會如此執(zhí)著地?zé)崆兄幐韫媚镎脑忌衩厝f般柔情,因為,姑娘寨已深深融進了他的骨血,融進了他鮮活的生命當(dāng)中。
《姑娘寨》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先鋒文學(xué)的經(jīng)典文本,亦是馬原實踐其先鋒性的厚積薄發(fā)之作。從文本試驗到邊地實踐,馬原深入探討了在都市之外的另一種生活的可能,呼喚一種質(zhì)樸自然的生活,實現(xiàn)身心的自由。在城市化迅猛發(fā)展的今天,還有多少美若天仙的“姑娘寨”能撼動我們的心靈?還有多少壯美無邊的古村落文化等著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去開掘?這是讀完《姑娘寨》之后,值得觀察和思考的一個社會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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