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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是故鄉(xiāng)甜

甘孜日報(bào)    2021年09月16日

◎宋揚(yáng)

今秋多雨,濕漉漉的桂花還沒來得及飄散香氣,已米粒般落了一地。去年中秋節(jié)那天,也是稀里嘩啦一場雨。料想,今年的月,怕是看不見了。桂香又無處聞,心頭便思念起兒時(shí)的明月來。

“小時(shí)不識月,呼作白玉盤”,能賦予月如此文雅稱呼的詩人必是富貴子弟。于農(nóng)村孩子而言,“小時(shí)不識明月美,只盼中秋月餅甜”才是我們內(nèi)心對中秋節(jié)的真實(shí)期待。

中秋節(jié)這天,除了割肉打牙祭,母親照例要買回四塊月餅。月餅只有兩種——鍋盔和麻餅。鍋盔外面是干干的面皮,被烘烤到一掰就脆裂,里面刷一層薄薄的紅糖汁。鍋盔裂縫處偶有紅糖滲出一點(diǎn)點(diǎn),甜甜的香氣就隨著趕集歸來的母親氤氳了山間小路。麻餅更精致一些,單是把麻餅周身的芝麻粒一顆一顆摳下來,已能讓滿嘴持續(xù)生香。掰開麻餅,炒焦的花生仁與泛著光澤的糖漿簇?fù)碓谝黄?,誘人垂涎。

中秋節(jié)的晚上,我們一家四口圍著小方桌坐下。晚飯真豐盛?。∫淮笸肷徎ò壮慈鈹[在四方桌中央,咸的;四塊月餅分別放在我們面前,甜的。我和妹妹早已迫不及待地消滅了屬于自己的那塊。我們眼巴巴盯著父親和母親面前的月餅,父親和母親就一人掰下一小塊,把剩下的一大半放到我們碗里……

遠(yuǎn)在城市當(dāng)工人的大伯偶爾帶回盤子一樣大的月餅,切開來,送給我們四塊。大伯和父親分家后的很長一段時(shí)間,我們兩家打牙祭時(shí),都端一小碗肉給對方。

吃完肉,吃完月餅,我們一大家子在院壩里曬月亮。大伯從堂屋扯出一條高條凳,他問我們幾兄弟,你們誰能腳不沾地,從凳子底下鉆過去?我們這些平日里爬樹遛山的“猴子”立即躍躍欲試。這看似簡單的動(dòng)作,卻是對柔韌性和手臂腰腹力量的大考驗(yàn)。一次一次的失敗后,我們終于成功啦!父親很炫耀地展示他當(dāng)兵時(shí)的操練科目之“金雞獨(dú)立”——一腿平舉,一腿站立,站立之腿緩緩蹲下,平舉之腿始終保持水平狀態(tài)。父親駕輕就熟,我們卻東倒西歪側(cè)翻在地……

我們也賞月,大伯和父親都不是文化人,“呼作白玉盤”的詩句是斷然沒有教過我們的,“天狗吃月”、“吳剛伐桂”的典故倒是有頭無尾地講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終沒有吃月餅、鉆高凳和玩“金雞獨(dú)立”那般深刻。

在我們的歡聲笑語中,中天的月已不知不覺躲進(jìn)了老桉樹的繁葉間,躲到了草房子的后頭,落入了河對岸黑柏林的山尖……

往事依依,物是人非。退休后回到老家生活的大伯上山砍柴,不小心墜落山崖,從此與我們陰陽兩隔。和我一起進(jìn)了城的父親也蒼老到再不能展示他的“金雞獨(dú)立”了。

偶有幾次,深夜下班的路上,我在城市高樓的縫隙尋找躲閃的月亮。城市的燈火太絢爛,在它們面前,月亮的清輝有一種淡到絕望的孤寂。

月是故鄉(xiāng)明,餅是故鄉(xiāng)甜。我的故鄉(xiāng),你在明月淡淡的清輝里,可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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