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書

今天下午，先生、小琴、我轉(zhuǎn)路到倪家老屋。先生又進(jìn)屋去參觀。如今，人去房空，剩下了院子里的白蠟樹孤獨(dú)地守著破敗的老屋。

這幢老屋的故事，先生不清楚。小琴知道一些。我則比他們倆知道得多。

這幢房子里，曾經(jīng)住著8個女兒和一對夫婦。8個女兒，是怎樣地情形呢？那一定是像鳥雀一樣嘰嘰喳喳鳴叫著熱鬧非凡。我出生時，那座老屋常住的女兒，有四個。其余四個，有一個參加了工作當(dāng)了老師，別的則嫁了人。有一個，就嫁在村里。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況，有四個。那些年，到倪家求娶的人不少。而他們家，不知為何，竟看上了我的大舅。當(dāng)然，他們看上的是大舅的老實(shí)和勞力。他們主動帶話給母親，愿意將五女兒嫁給大舅，請母親中間做媒。

坎上坡下，能成為親戚當(dāng)然是最好的。母親欣然做媒。大舅也愿意。畢竟，那家的女兒并不丑。按照規(guī)矩，定了親，男方需到女方家去做活。曾經(jīng)，我們報社的一位同事，就給自己未來的丈母娘家做了三年活，到了最后，那家人卻不愿意將女兒嫁于他。他一怒之下，刻苦學(xué)習(xí)參加高考，竟奇跡般地考上了大學(xué)。大舅也遭遇了同樣的經(jīng)歷。

定親后，大舅從二郎山村來到村子，住在我們家。每天，吃了早飯后，就去倪家干活。抬田改土。聽母親講，烈日下，大舅一鋤一鋤地挖著地，一背一背地背著土。一層一層的皮，從大舅的臉上、手臂上褪下。倪家房屋后的土地，從坡地變成了田地。這時，大舅提出了結(jié)婚。然而，倪家卻反悔了。他們說，女兒要去參加高考了，實(shí)在對不起。他們拿了幾斤冰糖、幾把掛面，給大舅。

這，擺明了是打臉。母親還有二姨媽，都對倪家的不地道，感到氣憤。決心討說法。后來，好像在母親的堅(jiān)持下，倪家賠了些錢。但，我們家和倪家，從那時就結(jié)下了過節(jié)。

我記得，大舅到村里來之前，有時，我還會到倪家去玩。后來，則被母親告之，不要去他們家了。大舅回去后，我們家和倪家吵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有時，矛盾還會激化。

在兩家不停地吵架中，倪家的女兒一個個地嫁了出去。原本，許諾給大舅的女兒，嫁給了母親的一個親戚。不過，那個親戚和大舅相比較，聰明能干?；楹?，他們在甘谷地公路邊修了房子，以修車為生。還有一個女兒，嫁給了一個司機(jī)，也在甘谷地公路邊修了房，做生意。還有一個女兒，好像嫁到了瀘定城里。剩下小女兒，在家招了一個女婿。

我離開村子前，那個小女兒和她丈夫，已在瀘定城里找到了生存之道，開客運(yùn)車。他們將房子和土地，都留給了萍姐家。我離開村子后，萍姐家修了新房，搬走了。那座老屋，也就無人居住，漸漸破敗了。

先生我們回村后，倪家人有時也會回村來，摘水果吃。我們見面，也會熱情地打招呼，往事都已隨風(fēng)飄逝。

先生喜歡倪家老屋的白蠟樹。那棵樹如今已是村里高齡樹之一。那棵樹的附近，已長出了不少小白蠟樹。先生想在村里種些。將白蠟樹作為村里的特色樹。

聽了我講的故事后，先生說，倪家和我們家的恩怨以及他們家最后的離開，最終都?xì)w于生存。

先生說，回到村里，他已經(jīng)知道了，村子最初有樹，沒有人。如今，即使有的人沒在，但樹依然在。就像，絕對的愛，無論人類在與不在，知或不知，它都在。先生說，愛無限且永恒，這就是存在的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