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鋒

“二月二，龍?zhí)ь^，大家小戶使耕牛?！鞭r歷二月初二，是傳統(tǒng)的春耕節(jié)，又叫青龍節(jié)或龍頭節(jié)。此時距驚蟄節(jié)氣不遠，春氣萌動，陽氣回升，雨水滋潤，最宜耕種。相傳三皇之一的伏羲氏“重農桑，務耕田”，每年二月二這天，“皇娘送飯，御駕親耕”，自理一畝三分地，由此引得后人紛紛效仿，逐漸形成民間的“春耕節(jié)”。

民間還傳說，武則天廢唐立周稱帝后，惹得玉帝大怒，遂命龍王三年不準降雨。龍王體恤人世疾苦，不忍生靈涂炭，偷偷降了一場大雨，玉帝得知后非常生氣，于是將違抗天令的龍王逐出天庭，壓在大山之下以示懲罰，黎民百姓感恩龍王降雨之情，每天向上天祈禱，最終感動玉帝，在二月初二這天將龍王釋放，于是便有了“二月二，龍?zhí)ь^，下雨好兆頭”之說。

對莊戶人來講，二月二是春節(jié)之后又一個重要的節(jié)日。奶奶在世時，整個正月都在絮叨“二月二，不可做針線活，龍?zhí)ь^觀天，動針線會刺傷龍眼，不能掃地洗衣，怕傷及龍鱗龍體……”終于挨到二月二，天不亮父親就起床在院子中央燃放雷子炮，這是所謂的“震龍頭”，讓龍?zhí)痤^，振奮起來。雷子炮威猛，震得窗戶紙呼愣愣響，吵得我和姐姐睡不著了，只得窸窸窣窣起床。

姐姐跟著父親，端一簸箕草木灰，從村口的井臺開始撒起，灰線彎彎曲曲，看起來像曲折迂回的龍蜿蜒入室。明沈榜《宛署雜記》云：“都人呼二月二為龍?zhí)ь^，鄉(xiāng)民用灰自門外蜿蜒布入宅廚。施繞水缸，呼之引龍回?！逼鸪醣狈礁珊等彼伺e意在引龍護佑，方可風調雨順，豐收在望。

奶奶喚我端煤油燈照亮，她拿著木棒到處敲打，邊敲嘴里還念念有詞：“二月二，敲房梁，蝎子蜈蚣無處藏；二月二，敲窗臺，曲蟮蚰蜒進不來；二月二，敲瓢叉，十窩老鼠九窩瞎……”此時父親重新端一簸箕的草木灰出來，姐姐遠遠喊我：“爸學孫悟空畫圈了，有圈保護，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接近！”父親轉著圈在院墻四周、羊圈周圍、豬圈周圍和雞窩旁撒草木灰。鄉(xiāng)里人依節(jié)氣推算，二月二過后，驚蟄將至，冬眠的動物蘇醒了，農村的土坯房子，墻縫里是蝎子、蜈蚣等繁衍的地兒，稍有不慎，人和牲畜就會被毒蟲叮咬。

母親一直在廚房忙碌。前幾天用鹽、花椒等調料浸泡的黃豆要瀝干，隨后把準備好的細沙倒進鐵鍋里翻動，待沙子滾燙，再把黃豆倒進鍋里，濕黃豆被沙子包裹著，又沉又重，母親換了短把鐵锨在鍋里翻，她個子矮，半截身子探進鍋里，費勁地翻炒著沙子和黃豆。沙子漸漸干了，攪到面上的豆子開花似的蹦出來，母親連續(xù)攪動，沙子不停地吹著氣泡，發(fā)出短促的噗噗聲……

我和姐姐在灶旁看著母親炒豆子，時有蹦出鐵鍋的豆子，被我和姐姐撿到，塞進嘴里咯嘣咯嘣嚼得噴香。這時院子里傳來父親的喊聲“剃龍頭了！”，剛出房門，我就被父親按在靠椅上，馬上扯過布簾圍住脖頸。推子是借鄰居的，手掌大小，形如鐵鉗，油光锃亮，搭在發(fā)根，頭皮陣陣發(fā)涼。父親左手按我頭頂，右手握著推子，一緊一松，頭發(fā)一撮撮落地，及至頭頂，推子生澀夾頭發(fā)，疼得我呲牙咧嘴叫，姐姐忙進屋端出煤油燈，淋些煤油在推子上，再推，滿頭嗆人的煤油味。姐姐拿了笤帚掃頭發(fā)，突然驚叫：“爸，你把虱子鉸斷了，沒頭了還亂動！”邊上奶奶咯咯地笑出了聲。

理了頭，我和姐姐裝了滿口袋的豆子出門，村巷里裝著炒豌豆、爆米花的伙伴們等著我們去交換食品。奶奶追在身后喊：“早點回來，下午吃‘龍耳’……”二月二這天，管吃餃子叫吃“龍耳”；吃春餅叫吃“龍鱗”；吃面條叫吃“龍須”；傳說豬有龍像，所以條件好的人家二月二這天興吃豬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