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書

一早，萍姐家就鞭炮巨響。萍姐女兒的婚禮，正式開始了。

萍姐女兒，今年27了。萍姐的眼里，她的女兒已是老姑娘了。再不出嫁，就不好嫁人了。因對女兒年紀的心焦，萍姐對女婿的要求也就降低了。萍姐打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她的女婿?？?，她不能給女兒找一個更好的男人，只有將就著接受了。她將心中的窩火，發(fā)泄在親家身上。當萍姐的親家來小板場村議親時，萍姐不客氣地對他說了她一點也不滿意他家的兒子，只是她的女兒喜歡，她沒有辦法。萍姐，輕易不會說出傷人的話語，可她卻對親家不留情面，可見，萍姐對這樁婚事的失落。在萍姐的心里，她的女兒，是她和老公好不容易才供養(yǎng)出來的。她應該嫁一個長相出眾，且和她在一起工作或能夠對她女兒工作調(diào)動有幫助的女婿?？?，她的女兒因早幾年不想結婚，錯過了最佳找配偶的時間。在萍姐的催婚下，她的女兒找了一個相距遙遠且長相在萍姐的眼里屬于難看類型的女婿。

盡管不如意，可婚禮還是按計劃舉行。夏天，萍姐就對先生我們說，今年冬天，她要嫁女兒了，實在忙不過來，還請小琴回來繼續(xù)幫先生和我。小琴已休養(yǎng)得差不多，能做事了。不過，萍姐不離開，她也就不好主動開口。此時，萍姐提出辭工，雖是為嫁女，更多地是為小琴能順理成章地回來做事。

到了秋天，萍姐回了家。臘月初六，萍姐家就開始殺豬了。當天，村里人去幫忙。今天一早，萍姐請的鎮(zhèn)上的婚慶一條龍服務的，就來了。

婚慶一條龍，是那年才興起的。以往，村里辦婚禮都是村里人幫忙的?？桑蛄硕麻g，和小板場村相鄰村子的人家結婚，請了一條龍，萍姐覺得那是當下的流行，也要效仿。小琴再三勸阻，都沒有攔住她。請一條龍，要多花近7000元。

一條龍服務的，來了?；檠绲牟穗葴蕚淦饋砹?。很快，萍姐家就熙熙攘攘了。先生我們和萍姐家離得近，聽得見從她家傳來的密集的嘈雜人聲。萍姐家的親戚在村里亮相了。萍姐一家，在村里是小姓。有時，難免受人欺負。萍姐在給先生我們做飯時，曾給我們擺過，她修建新房時被欺負的事情。面對欺負，萍姐選擇了忍讓。在小板場村，萍姐一直都活得小心謹慎的。她渴望著有揚眉吐氣的一天。過去，她家窮，沒有機會。如今，萍姐家庭經(jīng)濟條件好了，她可以借女兒的婚禮，一掃往日的憋屈了。

我去送禮時，看著川流的人群，我猜想萍姐將能請的親戚都請來了。吃宴席的，在萍姐家高聲唱歌。先生我們無法寫作，只有暫時休息。中午時分，小琴從萍姐家?guī)兔螅^來告訴先生我們，龔大姐馬上要從漢源來了，給萍姐送禮。這讓先生我們頗為驚奇。沒想到，一月的借住之情，龔大姐竟裝在心里。龔大姐家在漢源高山上，她來送一次禮，光車費就要花近100元。

龔大姐在給先生我們幫忙時，曾在萍姐家借住過一月。龔大姐來小板場村，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相親。不過，她和我老表，最終沒有緣分。一個冬夜，我老表的大兒子借著酒醉，將龔大姐趕出了家門。那晚，萍姐接納了她。

下午，先生我們在林子里散步，聽著從萍姐家傳來的高亢的歌聲，先生我們能夠想象得到，萍姐臉上洋溢著面子滿足后的舒心笑容。

我對先生說，萍姐這次大辦婚禮，肯定賺得不多。萍姐和龔大姐，都并不富裕，她們原本都該精打細算，而不該一個請一條龍，一個親自過來送禮。

先生說，之所以萍姐和龔大姐這樣“不理智”，是因為，她們都要面子。面子，是萍姐和龔大姐，活著的意義。在面子之下，錢就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