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先棗

        畫家復(fù)姓歐陽，因慕一座寺廟大名來到“卓切”草原。先是到廟里寫生，看墻上古壁畫，看栩栩如生的塑像，不覺半天過去。出廟門時老喇嘛說，鄰近帳篷里有熊、有鹿，為什么不去看看。畫家很是奇怪，帳篷里怎么會有那些動物？眼見為實，干脆去看個究竟，問清方向便先朝傳說有鹿的帳篷走去。

      找到主人家說明來意，主人說鹿子在牛群,牛群回來時，那頭鹿子也才回來。好在牛群不遠，畫家就找牛群去了。果然不算太遠，沒費多大力氣就看見有頭鹿子在牛群中。畫家大喜過望，掏出筆來就寫生了一幅“鹿牛同牧”圖。仔細看那頭鹿子：只見它體格強健，四肢粗壯，蹄寬如牛蹄。它的下頜、上、下唇和那漂亮的鼻梁兩側(cè)以及耳朵內(nèi)側(cè)都被白毛覆蓋，這就是“白唇鹿”了，畫家好高興。拿出照相機想和那鹿合個影，近處沒有人。畫家就朝溝邊一個小孩揮手，誰知，那頭鹿沖開牛群，低下頭向畫家撲來。那杈九杈鹿角威武雄壯，頂在人身上可不是好玩的！畫家急忙躲避，鹿兒搖頭揮角直逼過來！

       幸好溝邊的小娃娃連跑帶跳，口里吆喝不停，鹿兒這才回過頭又和?；煸诹艘黄?。小孩竟能說一口還算不錯的漢話，讓畫家知道了這頭鹿的來歷。 三年前的一天，小孩的爸爸在山上放牧?xí)r，親眼看見母鹿把一頭兇猛的豹子是怎么引開的，牧人把小鹿抱回來一喂養(yǎng)就是三年，這頭鹿成了這家人飼養(yǎng)畜群里的一員。

       鹿兒性情溫和，能馴服它還在情理之中，那么，熊呢，熊可不是那么容易馴養(yǎng)的。畫家問明哪家?guī)づ窭镉行鼙阌终抑チ?。不料路竟有些遠，畫家走了一身汗也還沒走到，眼看天色漸晚，正走得急，不遠處的山坡上突然走出一個龐然大物。只見它身長接近二公尺，渾身毛色呈棕黃，而又雜以黑毛，一根短尾附在滾圓的屁股上，畫家估計它的體重應(yīng)在近四百斤左右。那就是頭熊！畫家屏住呼吸，看它朝哪里走。

       那頭熊不忙不慌，沿著坡頂緩緩走著，甚至沒有朝畫家來的方向望一眼?？僧嫾倚睦镉悬c發(fā)毛，他早就聽人說起過，草原上人們把這種棕熊稱為“次莫”，別看它行動遲緩，遇到緊急情況它可一點不遲鈍，猛然如人那樣站立起來，巨大的巴掌，打人，能把人腦袋打掉，打別的動物，打合適了一下解決問題，它名列草原上兇猛動物的前幾位。

      沒有看到熊同牛羊同牧的景象，倒看到了頭野熊在原野上散步，畫家覺得也還算值得，但他不清楚，如果熊回頭看見了他，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幸好熊根本就沒有看見他，它頭上一束棕毛散落下來，影響了它的視線。畫家不敢離它太近，便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天上開始出現(xiàn)星星，只是不很明亮，有些朦朧。呆了好一陣，畫家才站起來辨認方向。忽然，他看到了其實就在很近的地方有暈黃的燈火，那是帳篷，那是人家戶。畫家急忙朝那燈光跑去，迎接他的先是群狗的咆哮，緊接著是男女老幼喝住群狗的聲音。帳篷永遠敞開著大門，永遠歡迎來自四面八方客人。

      他沒有想到他在路上碰到的那頭熊就是這家人喂養(yǎng)的熊！主人對他說，那頭熊白天天一亮就走了，也不知到哪里去，每天晚上才回來，就在牛群里過夜。已經(jīng)兩三年了，前年它還在牛欄里生下了一只小熊，兩頭熊同牛群關(guān)了兩年，年初那頭小熊才走了。它卻不走，看樣子它還要在這里再生一只小熊呢！主人說，最笑人的是有一天早晨，天沒大亮，主婦就起來擠奶，太累，還沒睡醒，主婦迷迷糊糊，把熊當成了奶牛，去擠奶，摸索了半天不對頭，急了睜眼一看，自己也笑了。那頭熊如牛那樣立在那里，乖得很呢！

      畫家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想這個地方真是有意思，地名叫做“卓切”，就是人們常說的“大圓滿”，人和動物竟是如此和睦，和睦才能圓滿，和諧才能圓滿，在如今的地球上還有多少這樣的地方呢？畫家突然有了新的創(chuàng)作靈感，他歡呼道：這一日沒有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