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鋒

立夏一過，天氣漸熱。似乎只是一夜的功夫，滿城嫣紅墨綠，蛙聲雷動。

出門左轉(zhuǎn)就是一片荷花池，池塘里已經(jīng)生出了幾片新的荷葉，零零散散地浮著，水波微蕩，它就跟著漣漪顫悠悠地晃著。嫩生生的，看起來倒像是幾個凝在水面上的翡翠盤子。

池塘對岸是一片桑田，低矮矮一片，密密麻麻，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綠色層層疊疊在一起，濃得像是要滴下來。這個時節(jié)，正當(dāng)吃桑葚的時候，不時有孩童的笑鬧聲從桑田里傳來。只見樹影晃動不見人，偶有幾只飛鳥倉皇飛走，想來是想吃桑葚卻被那些貪吃的頑童們毫不留情地驅(qū)趕了。

小時候，這樣的時節(jié)，我也曾在那片桑田里橫沖、攀高爬低地采桑葚吃。烏黑的桑葚，入口即化，直接甜入你的心坎。紫紅的桑葚甜中帶點酸，一邊皺眉一邊往嘴里塞。

似乎，小時候關(guān)于夏天的記憶，總是和味蕾有關(guān)。

早上睜開眼，匆匆喝了兩口粥就往荷花池跑。在岸邊找到昨夜睡前下籠子的地方，握緊繩子往上拉，一條“水龍”一邊抖著水一邊離開睡眠。費了一番力氣拉上岸，這種長龍板的籠子是可以折疊的，略略整理一番，單手拎上或者兩手抱著就往家跑。在家門口坐著，定定心心開始從籠子撿一夜的“戰(zhàn)利品”。運氣好的時候，籠子里爬滿了龍蝦、螃蟹。運氣不好，也會有許多一指長的小貓魚、青皮大蝦被困在籠子里。

在鄉(xiāng)下，做菜沒有太多花樣，簡單又實在。龍蝦就是紅燒，小貓魚就是油炸，青皮大蝦就直接水里灼一下。裝菜的盆也簡單實在，隨手拿個大海碗，裝碗就能上桌。

家里大人常常打發(fā)我們：“去菜地里摘點菜來?！?/p>

“好嘞?！蔽覀儜?yīng)得快，跑得更快。菜地里吃的可多了，黃瓜、番茄，偶爾還能在雜草叢中撿到野雞蛋。摘了菜，順手又摘了幾個甜瓜一起帶回家。

“去荷花池把菜洗了。”

“好嘞?！?/p>

我們提著菜籃子，一溜煙跑到荷花池，三下五除二洗完菜，就開始沿著石階摸螺螄。隨手摸幾把，就又是一碗好菜了。清蒸、爆炒，都能讓人嘬得停不下嘴。若是家里有腌著的咸肉，切上幾片薄薄的咸肉蓋在螺螄上一起清蒸，那味道真是鮮美得舌頭都要掉下來，給個神仙都不換呢！

吃完飯，不忘將上午摘的甜瓜扔進(jìn)水井里，呼朋喚友和一群小伙伴一起涌到村口小店，你拿一瓶汽水，我要一根棒冰，吵吵嚷嚷，像500只小麻雀聚集在一個小林子里說話，嘰嘰喳喳，鬧得小店老板娘眉毛都要豎起來了，沉著臉趕人。我們才一步三回頭地各自回家午睡。

折騰了半天，也確實累了，往床上一躺，就是一覺。睡醒，用吊桶將甜瓜從水井里撈起來，切開，去籽，咬一口，嘎嘣兒脆，又涼又甜，沁入心扉。

手捧甜瓜坐下樹陰下啃得滿嘴都是甜甜的汁兒，眼神卻不安分地到處瞟：那是桃子樹，已經(jīng)掛滿了小桃子，過一個月就可以吃了吧？那是柿子樹，還得再耐心等等，要秋天才有的吃。屋旁的一串紅快開了，那花蜜可甜可甜了，到時候別忘了去嘬……

小時候的夏天啊，就在吃完這個等著吃那個的期盼中悄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