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清

   1

   三天前，我為無人機、相機和保暖鞋充電，一切準備就緒，經(jīng)過4小時左右車程到達麥地貢嘎。猛董寺主持克租為我們提早安排的馬匹在牧屋邊的草地上吃草，扎西和央中澤仁陪我去湖邊踩點。

   溯湖而上，我在稍微開闊的地方拍了一組延時攝影，便返回牧屋等待落日降臨。晚餐后，我給大伙翻看相機里拍的作品，扎西說：“從高老師拍攝的角度看去，麥地貢嘎雪山更加雄偉了！”

   薄暮時分，天邊的星星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我們一行三人又出發(fā)。

   白天湛藍明亮的天空此時已呈藍黑色，隱約可見麥地貢嘎的剪影，高大巍峨。星空下依稀可見的雪把麥地貢嘎裝扮得莊嚴肅穆，與左邊褐色的山，右邊深黑的山形成對比，如同白衣俊朗的仙者卓然而立。繁星點綴上空，偶爾有流星劃過，將星辰印于湖面，整個空間在那一瞬間變得燦爛，而我們?nèi)吮贿@光輝包圍，也變亮了。

   調(diào)整參數(shù)，拍下幾張星空作品，回看：桔色、紫色被絕妙的畫筆融在麥地貢嘎主峰周圍。藍黑色的天空已綴滿繁星。

   身后的銀河現(xiàn)于天際，我對扎西說：你看，那就是銀河，牛郎織女每年他們跨過銀河相會。

   扎西卻說：我們稱之為霜路，每當霜路出現(xiàn)，我們就要準備離開牧場回家了。

   夏秋兩季，扎西和妻子在麥地貢嘎旁邊的牧場上放牧生活，白天看麥地貢嘎的日出日落，晚上燃一堆旺火，喝兩碗熱茶，靜默相守。待到霜露出現(xiàn)便回到老鴰林。偶爾，他也會騎上摩托車到河谷深處的鄉(xiāng)上買點必須品。這里是他的中心。

   出?？冢矣峙牧藥讖埿强障碌娜皥D便返回了木屋。克咪為我捧上一杯熱茶，喝下一大口，身體很快就暖和了。

   在火塘邊，我和衣而臥。

   2

   我們一行十人的馬隊向猛董行進，同行的海哥背著手走在馬隊后面，很閑的樣子，而李邁著他慣有的小碎步跟著。

   李說，想去看看猛董寺廟的壁畫，我們就沿著山路攀行。

   穿行在山林，踏過厚厚的落葉，渡過新搭的木橋，鈴鐺聲在林間回響，彎彎繞繞的路隨著山形而上。扎西說,可以騎馬了。笨拙的我手搭著扎西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上了馬，他手握韁繩走在前面。過了幾個山崗，在最高的山梁上極目眺望，仍舊是那起伏的山巒，左邊的盤山路是百年前的茶馬古道，馬幫的駝鈴聲似乎還在古道上回響。

   開始下山了，我們都下馬緩緩走在草坡上。此處更加寧靜無一絲喧鬧，伸手在空中慢慢移動，想要抓住塵封的往事。十多年前的那個早上，少女達娃與我一道背上行囊去拍攝晨光里的那些風景?，F(xiàn)在又望到了我們一起眺望過的木里群山和草坪，那棵老樹依舊蒼勁，那個凹地依舊青草茂盛。我與達娃迎著晨風，聊她的未來。馬幫的鈴鐺回響在草坪，在山間，格外清脆……

   半山腰的猛董古廟，鑲著金頂，周圍新砌的石墻把老廟加固了，里面斑駁的壁畫不再受風雨侵蝕。李在壁畫下仰望，眼神像壁畫上的線條一樣溫和。寺廟周圍一片衰敗，殘垣斷壁，久已不住人，與那年的景象完全不一樣。寺廟上方的達娃家，早已人去樓空，猶記得那年我離開， 達娃倚著門外的梨樹相送。

   離開前回望，達娃家門口的那株老梨樹孤獨地靜立在陽光下，定格了一片記憶。

   3

   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了一天，一到老鴰林，便看見一彎瘦月高懸，也俏皮。我們走在石砌的村道，它在路盡頭；走到柵欄前，它在枯樹之上；走到藏房前，它在屋檐上。所有的疲憊在月光輕撫下都無影無蹤了。

   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鈴鐺聲，在老鴰林巷道回蕩，那是我們的馬隊回寨子了。

   回到扎西家，眾鄉(xiāng)親穿了傳統(tǒng)的氆氌藏袍等在火塘邊，他們是要為我們跳鍋莊舞呢。

   “遠方的朋友啊，我們喝碗酥油茶，我們唱首歌，我們跳起那鍋莊，我們一起渡過那歡樂時光……”歌聲縈繞在老鴰林上空，夜空已經(jīng)掛滿了星星，一切如此美妙。

   第二天一早，李、海哥與克租一道在寨子里選址，他們要為跳舞原始鍋莊舞的鄉(xiāng)親們建一個文化廣場。

   我在寨子里閑游，走過幾道彎，幾座普米族的藏房，來到山梁上，甚為開闊，

   晨光像給遠山戴上了皇冠一樣莊嚴，金色穿透屋頂?shù)拇稛煟盏臉渖?，村道柵欄的空隙，沿著村道走過的老阿媽，坐在了小土包上捻動佛珠，不遠處的牛馬在安靜地回味青草。我拿起手機360度拍攝，滿心都是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