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自力

老家在農村，每年立秋一過，到處呈現一片打秋的動人景象。

夏天的農作物青澀，結點瓜掛點豆，都羞羞答答的，有點“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秋天則不一樣，鄉(xiāng)親們相互吆喝著“打秋咯”，紛紛涌上田間地頭。忽然間，滿畈里都是人，大家各打各的秋，把秋天打得落花流水，打得興高采烈，打得顆粒歸倉。

打西瓜是我們那里的特產，進入初秋后，藤蔓變黃籽就黑了。把打西瓜堆在一處，然后揚起拳頭砸下去，瓜就會應聲裂開，露出白瓤和黑籽。那籽粒粒飽滿，又黑又亮。我們那里待客，炒一盤打西瓜籽再好不過。炒的時候香氣撲鼻，嗑一粒滿嘴跑香。

打西瓜上岸后，村后的黃梨也差不多可以打下來了。因為是村集體的果樹，平日除了饞嘴的小孩偷吃外，大人們是不會采摘的。到了秋天，挑回了黃燦燦的稻谷，掰回了滿筐的玉米，大人們就領著孩子開始打梨了。樹葉開始發(fā)黃時，梨子最好吃。一竹竿敲去，黃梨便落在油布上，打著滾兒被撿進竹籃里。梨子的模樣實在不敢恭維，因為沒有打農藥，多半還有蟲洞。但確實甜，咬一口汁水順著牙齦流淌，浸潤著味蕾。打下的梨子，照例給每家都分點，鄰里之間多了些走動，鄰里情也更濃了。

稻場是秋天人氣最旺的地方，四周的稻谷垛碼得高高的，一家接一家地打谷。牽著老黃牛，用石磙把谷粒碾下來。有的碾，有的揚，有的裝袋歸倉，你方打罷我登場。打谷間隙，可以打打黃豆、綠豆類的，用連棧甩起來打。所打之處，豆子紛紛從咧嘴的豆莢里蹦了出來。撿走豆秸稈，下面是一層豆子，圓頭圓腦地擠在一起。稻場整個秋天都是忙碌的身影，往往是一家老小齊上陣，巴不得把秋天搬進家里。

村里栽種了大片板栗樹后，每年都要打板栗。一竹篙下去，板栗刺球簌簌地掉下來，在地上打著滾兒。每剝開一顆刺球，就像剝開了另外一個世界，油亮的板栗粒粒飽滿，看了格外喜人。

原以為，有了機械收割后，打秋會少了許多。沒想到村里進行美麗鄉(xiāng)村建設后，引入了農家樂旅游項目，每年來打秋的城里人格外多。他們拿連棧的樣子滑稽可笑，戴頭盔打板栗也是見所未見，但興奮和快樂是明顯掛在臉上的。

現在正值秋天，鄉(xiāng)親們和游客又在老家打秋，把秋天打得芳香四溢，打得有滋有味。打秋打秋，一不小心，就打下了一地的鄉(xiāng)愁。